第13章 登上月球

我在青少年時期最難忘的一個經歷就是熬夜看阿波羅11號飛船登月的電視直播(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熬夜,一整個晚上都沒有睡覺)。1969年的那個夜晚我直到現在依然記憶猶新。我那時真的以為自己在有生之年也有機會登上月球。雖然宇航員這個職業非常有吸引力,但我認為很多人像我一樣,既沒有能力也沒有勇氣賭上自己的生命完成如此危險的使命。我當時堅定地相信,在我50多歲的時候(也就是我寫這本書的年紀),登月旅行將會像20世紀60年代乘坐飛機橫跨大西洋一樣平常。雖然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嘗試,但是登月旅行應該會變成面向大眾的安全的度假之旅。

現在來看,我那時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1969年,我讀了不少科幻小說,並認為月球上的基地和城市在人類第一次登月後肯定會逐漸建立起來。為什麽不呢?這看上去完全符合邏輯。當時想想人類過去8年在航空航天方面取得的巨大成就,我就覺得登月旅行用不了太長時間也會實現。1961年4月12日,蘇聯宇航員尤裏·加加林成為第一個進入太空的人;1969年,人類成功登月。(雖然我不記得當時加加林的具體任務,但我記得自己和奶奶一起去院子裏試圖觀察在軌道上運行的史波尼克1號。)

進展真的太快了,所以當時我總是設想照這樣發展下去,40年或者50年後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麽樣。但事實和我的想象大相徑庭。整個阿波羅計劃最終只進行了6次載人登月便永遠地停止了,在那之後的幾十年裏,人類再沒有登月。雖然月球上有許多無人探測器,但並沒有月球城市,也沒有我期待已久的登月旅行。

對於人類登月這件事來說,現實和科幻作品的進度相去甚遠,其中的一個原因是受到登月飛船的限制。當然,科幻作品中有各種各樣的宇宙飛船,以至於很多不太了解科幻作品的人會想當然地以為,只要是科幻作品,裏面就肯定有宇宙飛船。事實上,許多科幻作品中都沒有宇宙飛船,它們描繪的只是人類與科技的互動。我在《最後的疆界》裏面討論過有關空間旅行的大量細節,所以在本書中不再贅述,只對登月旅行做一些簡單的討論。

在科幻作家們意識到月球事實上是一個星體而不僅僅是夜空中的光亮之後,登月探索便成了他們的創作素材。早期的科幻小說描寫的登月探索情節非常離奇。畢竟,那時候的科幻作家根本無法想象地球和月球的距離到底有多遠,所以他們都想當然地以為,登月和橫跨大洋的旅行所需的時間差不多。基於類似的原因,那時候他們也默認,在月球表面和登月的過程裏,空氣不成問題。對於登月旅行的最早文學描述可以追溯到19個世紀以前的琉善——一個生活在敘利亞用希臘語寫作的羅馬諷刺作家。

在他的作品中,琉善並沒有像現代科幻小說那樣回答“如果……會怎樣”的問題。相反,琉善沿襲了《奧德賽》不著痕跡的諷刺風格,融合了歷史事實和寓言。公元2世紀琉善創作的遊歷月球的奇幻作品《信史》(True History)與哈佛大學諷刺文社創作的《戒指倦了》(Bored of the Rings)頗為相似,後者諷刺了托爾金的《魔戒》。除了針砭時弊的辛辣諷刺,琉善的作品中還有許多科幻作品的要素。故事開篇是琉善在海邊探險,後來琉善和他的隨從被狂風吹到空中,7天之後他們落在月球上。

之後,月亮王和太陽王為爭奪金星的殖民權大打出手,琉善和他的隨從也被卷入了這場戰爭。雖然以狂風作為交通工具登月不切實際,但這部作品對未來的科幻作品有不少指導意義。《信史》出版之後的1 500年間,並沒有出現很多的登月主題的科幻作品。直到17世紀,一些科幻作品依然使用類似狂風的不切實際的交通工具實現登月。但在此之後,科幻作家對移居到其他星球有了更多奇怪的想法。

在文學作品裏把人類送上月球的人還有來自赫裏福德的英國主教弗朗西斯·戈德溫。他在17世紀20年代創作了《月中人》(The Man in the Moone),但這本書在他1638年去世後才出版。有趣的是,幾乎與此同時,伽利略由於支持“日心說”而陷入麻煩。1616年,伽利略被要求放棄日心說,作為交換條件他可以完成他的著作《關於托勒密和哥白尼兩大世界體系的對話》。伽利略於1633年被關進宗教裁判所,除了因為他不放棄日心說以外,主要原因是他把亞裏士多德(也是教會)的觀點納入他的著作,借思想守舊的辛普利丘含沙射影地諷刺教皇。

在伽利略由於日心說飽受折磨的時候,戈德溫正在創作一本反對亞裏士多德的宇宙學的著作。在亞裏士多德的學說中,月球是水晶球體,表面非常光滑。戈德溫為了撇清自己和這本書的關系,謊稱這本書是根據西班牙人多明戈·岡薩雷斯的敘述寫成的(也許戈德溫認為,外國人可以逃避罪責)。他書中的月球不是光滑的球體,而是和地球類似,有人居住,其暗處是海洋。戈德溫並沒有試圖給出一個令人信服的登月方式,而是想象人們借助岡薩斯(一種每年從地球向月球遷徙的天鵝)去往月球。另外,戈德溫(更精確地說是口述者岡薩雷斯)科學地闡述了一個人在遠離地球後會變得越來越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