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六章 不速之客(第2/3頁)

“那麽,我親愛的愛德華,請領我們參觀一下您的府邸好嗎?”海倫娜夫人懇求道。

“好哇,夫人,”哥尼納凡爵士回答說,“不過,我得先吩咐一下奧比內。”

船上這位司務長是府上最優秀的廚師,蘇格蘭人,但卻長得有點像法國人。他聰明能幹,熱誠厚道,主人隨喚隨到。

“奧比內,我們出去溜達一會兒再用早餐。把早飯準備好,我們等會兒回。”主人說,仿佛他跟平時要去塔爾白或卡特琳湖散步一樣。奧比內很嚴肅地鞠了一個躬。

“你也陪我們一起去看看吧,少校?”海倫娜夫人問。

“您要我去,我就跟你們一起去看看。”麥克納布斯回答道。

“啊!”爵士說,“少校正在抽煙呢,吞雲吐霧,飄然欲仙,就別打擾他了。瑪麗小姐,我跟你說呀,少校可是個大煙鬼,一天抽到晚,一支接一支,不抽還睡不著。”

少校點點頭,認同這話說得對。爵士和其他人都到中甲板下面去了。

麥克納布斯一個人留在甲板上,和平時一樣,在那兒沉思默想,卻從不想不愉快的事。他不停地噴吸,直到煙霧彌漫,濃煙將自己包圍起來。他呆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凝視著船後留下的浪跡。那樣默默地一看就是好幾分鐘,如癡如醉。他猛一回頭,突然發現一個陌生人站在他面前。他真的從未像剛才這般驚訝過,他一生中根本從未見過這陌生人。

此人身材高挑,瘦骨嶙峋,大約40歲出頭,活像根大頭針。可不是嗎,他的頭又大又寬,高高的額頭,長長的鼻子,大大的嘴,尖尖的下巴。戴著一副又大又圓的眼鏡,目光閃爍不定,看樣子是個聰明而快樂的人。世界上確有這麽一種人,看上去舉止莊重,不苟言笑,然而嚴肅的面具後面掩蓋著卑鄙齷齪。但是這位生客卻不像,他看上去不讓人生畏,反而顯得灑脫可愛,像是一位好好先生,凡事總從積極的方面想。他給人的感覺是比較健談,尤其是看到他那種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神氣,就知道他是個注重細節的人。他頭上戴著一頂旅行用的鴨舌帽,腳蹬一雙厚厚的黃皮靴,靴上還有個皮罩子。身穿栗色絨褲,栗色絨夾克。夾克上有很多口袋,仿佛都塞滿了記事本、手折子、皮夾子以及種種雜七雜八沒用的東西,肩上還斜背著一個大望遠鏡。

這陌生人性情開朗、活潑,而少校則沉穩安閑,他們倆的性格截然相反。他圍繞著麥克納布斯走來走去,打量著他,問這問那。但這位冷若冰霜的蘇格蘭少校卻不予理會,也不想打聽他從哪裏來,到何處去,為何又登上了鄧肯號。

這位神秘的客人發現自己的行為未能引起少校的注意,只好舉起他那一拉可達4英尺的望遠鏡,向著遠處水天相接的地方望去。只見他叉開雙腿,一動也不動,就像馬路上的路標。他用望遠鏡望了幾分鐘後,又把它放下來,拄在甲板上,手把住望遠鏡上端,像是按著一根拐杖一樣。但由於他的身體往上面靠得過重,忽然,望遠鏡活節一動,一節套進一節,立刻縮了回去,陌生乘客突然失去重心,差一點直挺挺地摔倒在大桅腳下。

換成別人,看到這種情景都會發笑,可是麥克納布斯連眉毛都沒眨一下,只當沒看見一樣。那陌生乘客無奈,便先開了腔。

“司務長!”他叫起來,帶著外鄉人的口音。

“司務長!”陌生人等了一會兒,見沒人過來,又提高嗓門叫了一聲。

這時,奧比內先生正從前甲板下的廚房裏出來,打這兒路過。忽然看見一個瘦長瘦長的、他壓根兒不認識的人在叫他,不禁感到驚訝萬分。“這人是誰呀?哪兒來的呢?”他心裏想,“會不會是哥尼納凡爵士的朋友呀?”

先不管那麽多,奧比內爬上樓艙甲板,朝陌生人走過去。那陌生人先開口問道:“您就是船上的司務長嗎?”

“沒錯,先生,”奧比內回答說,“不過,請教先生,怎麽稱呼您,您是……”

“我是6號艙房的乘客。”

“6號艙房?”司務長重復他的話問。

“就是,就是!請問您叫什麽名字?”陌生人問。

此人身材高挑,瘦骨嶙峋,大約40歲出頭

“奧比內。”

“很好,奧比內,我的朋友,”6號房乘客說,“您得開早餐了,請您快點兒,我已經36個小時沒吃東西了,或者說我已經足足睡了36個小時了。我一個人一口氣從巴黎跑到格拉斯哥,沒吃沒喝,該吃點東西了,請問幾點開餐?”

“9點。”奧比內機械地回答說。

那陌生乘客想看看表,在身上摸來摸去,摸了很久,摸到第九只衣袋才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