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十六章 大西洋

燃燒的“翁比”樹漫無邊際地在水上漂流了兩個鐘頭,始終碰不到陸地。吞噬它的火焰也已漸漸熄滅。最大的危險總算過去了。少校松了一口氣說,“我就知道我們肯定不會有事的。”

水流依然很急,仍舊由西南方向東北方奔去,夜空又變得深沉沉的,只殘留著幾條閃電疏疏落落地閃爍著,暴風雨已接近尾聲。雨點變成了蒙蒙的水霧,隨風飄渺不定。濃濃的烏雲也被撕裂成一團團的雲片在天空飄蕩。

“翁比”樹順流直下,行駛得相當快,仿佛下面裝著一部強力馬達,可以連續在水上航行好幾天也沒有一點問題。約到早晨3點鐘左右,少校卻注意到了樹根似乎已觸到湖底了。奧斯丁折下一根長樹枝仔細探測了一下,證實水的確不太深了。20分鐘後,果然,“翁比”樹一撞,突然就停了下來。

“陸地!陸地!”巴加內爾興奮地叫了起來。

燒焦的樹枝觸到了一片高地,擱淺了。從來沒有哪位航海家觸礁後如此高興過,觸礁就意味著著陸了。

小羅伯特和威爾遜跳到高地,“烏拉!烏拉!”地歡呼起來。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個很熟悉的胡哨聲,接著又是馬蹄聲,朦朧中一個身材高大的印第安人出現了。

“塔卡夫!塔卡夫!”大家異口同聲叫起來。

“阿米哥斯(1)!”巴塔哥尼亞人也喊道,他料到這幫朋友必定會漂流到這裏來,因為他自己就是被沖到這裏才登陸的,所以一直在此恭候他們。

塔卡夫兩手把羅伯特摟抱在懷裏,沒有想到巴加內爾也跑上來將他抱住。接著,哥尼納凡、少校和水手們都緊緊地握住他的雙手,大家為又見到他們忠實的向導而高興至極。然後,塔卡夫把他們帶到了一個廢棄的牧場敝棚下。那裏正燒著一堆旺火,供他們取暖,火上還烤著大塊大塊的鮮鹿肉,大家邊烤火邊吃,樂不可支,連碎屑也都吃了個精光。大夥兒吃飽了,暖和了,鎮定下來後,這才感嘆,他們居然在水火夾擊、鱷魚趁火打劫的重重險境中撿回一條命,真不堪回首!

塔卡夫簡略地給巴加內爾講述了他的逃難經過,多虧它那匹勇敢的陶喀,才沒有丟掉性命。巴加內爾也設法把對那信件新的解讀,以及他們所賦予的新希望告訴了塔卡夫。至於後者是否全然領會了巴加內爾的精典推測,就不得而知了。即使他懷疑,但他看到他的朋友們都興高采烈,滿懷信心,他也很高興。

稍加休整後,勇士們又踏上了征途。早晨8點,他們又出發了。他們已偏離有許多大牧場和宰殺場的南邊,這裏無法找到交通工具,非徒步不可。好在離海邊只有40多英裏路程了,途中要是誰走不動了,陶喀還可以馱他一馱,即使同時馱兩人也不在話下。再走36個小時就可抵達大西洋的沿岸了。

塔卡夫領著一行人向較高的平原走去,將那片汪洋拋在身後。阿根廷這帶高原滿目荒涼,偶爾可見到歐洲人栽種的稀稀拉拉的幾片樹叢,和坦迪爾及塔巴爾康兩山差不多。本地的樹木只有在那漫長的草原邊緣及科連特斯海角周邊地區才肯生長。

第二天,距海岸還有15英裏路程,人們自然而然已有了一種親近感。那種經常在下午和夜裏才刮起的維拉叢怪風,開始把高聳的草吹下去。貧瘠的地面上挺起了一些稀疏的樹木,這些樹木有矮小的木本含羞草,一叢叢刺槐和一簇簇“喀拉曼吐爾”。到處是鹽堿灘,像碎玻璃一樣閃閃發光,攔住去路,行人難以通過,必須繞道而行。大家加快了步伐,以便當天趕到大西洋岸上的薩拉多河。晚上8點,旅行者們已相當疲乏了,這時,在他們前面可望見幾座約200英尺高的沙丘,攔住了海岸線。一會兒,潮水聲就會傳到耳朵裏來。

“大海!”巴加內爾叫起來。

“是的,大海!”塔卡夫應聲說。

疲憊的人兒全然忘記了疲頓,一口氣沖到沙丘頂上,他們渴望能看到鄧肯號在遼闊海洋上的蹤跡,但是此時天色已晚,夜幕低垂,難以辨清。

“它無論如何就在這一帶,會緊靠著岸邊,等待著我們的!”哥尼納凡急躁地叫著。

“明天就能看見它了。”少校回答。

奧斯丁朝著鄧肯號預計出現的方向呼喊,但是沒有任何回音。風大浪急,浪濤拍岸,泡沫飛到了沙丘的頂端。因此,即使鄧肯號就在約定的地方,瞭望台上的水手也聽不到岸上的呼聲,岸上的人也聽不到他的回答。再說,這一帶海岸沒有可停泊的地方,既沒有灣又沒有浦,更無港,連小支流也沒有。沿岸是片平坦的沙灘,直伸進海裏。船長蒙格爾斯是個謹慎人,他知道觸到沙灘,比觸到礁石更危險。沙灘會激起浪頭,所以這一帶海濤特別洶湧,如果船被風吹到這沙灘上來擱淺,絕對沒有獲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