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三章 小土著人

越過鐵路,離平原兩英裏遠便是連綿的丘陵,不久車子鉆進一片狹窄曲折的峽谷,山坳裏景色迷人,樹木雖然不太密集,但無比高大,三五成片,有如熱帶樹木一般,蒼翠挺拔。其中,最可愛的是木麻黃樹,它的軀幹如同橡樹,樹枝上掛滿了香莢,那香莢和豆球花一樣香氣襲人,樹葉像松針略帶青綠色,樹枝交錯。在木麻黃中還夾雜著一些山龍眼,這些山龍眼樹瘦高英挺,樹頂成圓錐形,格外奇特。樹叢中還有許多灌木,柔枝細條懸垂,猶如碧綠水流,飄忽不定,艷麗動人,真是美不勝收。這一片大自然,處處美景,真叫人目不暇接。

小旅行隊在此處停了下來。牛車的木輪不再像在含石英質的沙地上那樣咯吱咯吱地響了,它碾軋的是一片如地毯一般的碧綠草坪,有些地壟突出地面,把草地劃隔成方塊,整個像個大棋盤。

這一片為長眠地下的人安排的青蔥幽境,極富有詩意。巴加內爾一看就知道這片蔭庇的樹叢是土著人的墓地。這種墓地大多被荒草埋沒,現在行路的人很難看到這些墓地了。

突然間,他們發現那裏有一塊土著人的墓地,不過,由於它芳草萋萋,綠樹掩映,加上群鳥啁啾,讓人感覺不出是肅穆淒涼的墓地。人們簡直要稱這風水寶地為“伊甸園”了,死神已被趕走,它已屬於活人所有。在澳洲,不少墓地因白人的侵入,土著人就被迫離開了祖輩長眠的故園。那些土著人的聖地只得讓殖民者趕著牛羊來踐踏。鑒於種種原因,墓地裏的樹林已經疏疏落落,墳墓也已經被踏平。

巴加內爾和羅伯特抄前在墓家中間蔭涼的小路上前行,邊走邊聊。地理學家覺得跟這小家夥聊天挺有意思,相互大受裨益。哥尼納凡見他們倆走了還不到幾百米就停了下來,躍身下馬,低頭往地上看。看他們那表情和姿勢,仿佛在觀察什麽稀奇的東西。

艾爾頓飛鞭催牛,不一會兒牛車也趕到他們身邊。大家立刻明白他們倆為什麽駐足下馬了。原來,他們發現了一個土著男孩,約七八歲,身穿歐洲人的衣服,在一棵山龍眼樹蔭下酣睡。這男孩滿頭卷發,皮膚棕黑,塌鼻梁,厚嘴唇,兩臂較長,一看他的外表就能認出他是小土著。但從這孩子的面孔來看,有幾分聰穎,與一般土著人有所不同,顯然像是一個受過一些教育的孩子。

海倫娜夫人一看到這孩子,便心生憐愛,立刻下車,大夥兒隨即也圍了上來,而這孩子居然未醒,依舊沉睡著。

“這孩子好可憐啊,”瑪麗·格蘭特說,“他會不會是在這荒僻的地方迷路了呀?”

“我想,”海倫娜夫人回答,“他很可能是從老遠的地方跑來掃墓的!想必這裏葬著他的什麽親人!”

“我們不能不管他!”羅伯特說,“瞧他一個人在這裏孤零零的,而且……”

羅伯特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小土著人動彈了一下,翻了一個身,但卻沒有醒。他這一翻身,眾人看見他背上有個小牌子,上面這樣寫道:

托林勒

到伊秋卡去

由鐵路服務員史密斯負責照料

車資已付

大夥兒看了後,不勝驚訝。

“英國人喜歡幹這種事,”巴加內爾嚷道,“他們把小孩子當包裹寄!在孩子身上貼上掛號收據就像貼在郵件上一樣!我早聽人說過這事,現在親眼目睹了,我信了。”

“可憐的孩子!”海倫娜夫人說,“他該不是乘坐的康登橋出軌的那火車吧?父母都已遇難了,就留下他一人了!”

“我想不是,夫人,”約翰·蒙格爾斯回答說,“這塊小牌子正說明他是獨自一人旅行。”

“他醒了。”瑪麗·格蘭特說。

那孩子醒了,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但陽光太強,又立刻閉上了。海倫娜夫人上前拉著他的手,他站了起來。看到面前一大隊人馬,頓時緊張起來,面色都嚇青了。但當他看到海倫娜夫人時,便松了一口氣。

“你會說英語嗎,小朋友?”海倫娜夫人問。

“會,聽得懂。”孩子用英語回答,但是外鄉音很重。他說的英語有點像法國人說的英語。

“你叫什麽名字呀?”海倫娜夫人問。

“托林勒。”那小土著人回答。

“托林勒,”巴加內爾叫道,“如果我沒有記錯,‘托林勒’,澳洲話就是‘樹皮’的意思,是不是?”

那小孩點了點頭,又打量了一番各位旅客。

“你從哪裏來的,小朋友?”海倫娜夫人又問。

“從墨爾本來,乘坐的是到桑赫斯特的火車。”

“是在卡姆登橋出軌的那輛火車嗎?”哥尼納凡問。

“正是,先生。”

“你是一人旅行嗎?”

“是的,獨自一人,帕克斯頓牧師把我托付給史密斯先生,但史密斯先生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