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加一等於二(第2/4頁)

也或許,是霍亞的樣子惹她們不快,於是你轉身面對那男孩。他見你停步,也停了下來。看上去又有些擔心,你突然覺得慚愧,因為任由他這副模樣到處亂跑,雖然你也沒有要求某個怪小孩跟著你當拖油瓶。

你四下察看。路對面有條小溪。還要多久才能到達下一座驛站,現在說不好。帝國大道近旁,本應該每隔二十五英裏有一座驛站的,但北方來的地震說不定已經把下一座毀掉。周圍現在有了更多樹木——你們正在離開大平原,但還沒有稠密到足以提供有效的遮蔽,而且在北方來的地震過後,好多樹木都折斷了。飛灰倒是有一點兒隱蔽效果;你看不到一英裏之外。不過你還是能看出,路兩旁的平原漸漸被更為崎嶇的地形取代。你從地圖和傳言中得知,特裏馬斯山脈下面有一道古老的、很可能已經閉合的斷層線,上次災季以來,這裏長起一長條的新生林地,然後再過一百英裏左右,平原就將變成鹽堿平原。更遠處是沙漠,那裏社群稀少,互相之間距離遙遠,而且它們往往要比更富庶地區的社群防衛嚴密。

(傑嘎不可能跑到沙漠那麽遠的地方。那太愚蠢了,那裏誰會接納他呀?)

從這裏到鹽堿平原之間一定還有些社群,你可以確信。如果你讓這孩子模樣更體面一點兒,也許會有某個社群願意接納他。

“跟我來。”你對孩子說,然後離開大路。他跟你走下卵石斜坡;你注意到其中一些石塊特別尖利,把一雙好靴子添加到了要給他準備的物品清單裏。他這次倒沒有劃破腳掌,謝天謝地——盡管他的確在卵石上面滑倒過一次,嚴重到足以順斜坡滾下去。你等他停下時快步趕過去,但他已經坐起來,看上去有些煩,因為他直接掉到了溪水邊的泥窪裏。“來。”你說,伸手要拉他起來。

他看著你的那只手,有一會兒,你意外地在他臉上看到一種類似不安的表情。“我沒事。”隨後他說,無視你的手,自己爬了起來。他這樣做的時候,腳下的泥水咯吱作響。然後他與你擦身走過,去拿他的小布包,他在掉落中途丟掉了它。

行啊。沒事。你這忘恩負義的小壞蛋。

“你想要讓我洗澡。”他說,疑問語氣。

“好棒,你怎麽猜到的?”

他看似沒有察覺你的諷刺。只是把小包放在岸邊卵石上,向前走入溪水裏,直到水漫過他的腰,然後他蹲下來,試圖洗凈身體。你想起些什麽,於是在背包裏搜尋,直到找到那塊肥皂。他聽到你的口哨聲,回頭來看,你把肥皂丟向他。見他完全沒有抓到,你吃了一驚,但他馬上鉆到水底,然後兩手捧著肥皂重新出水。你大笑,因為他看著肥皂的表情,就像一輩子都沒見過它一樣。

“試著往身上打一下好嗎?”你做出打肥皂的樣子:這次又是調侃。但他挺直身體,微笑,像是這些動作真的為他解除了疑問,然後他按你的建議做了。

“頭發也洗洗。”你說,又去翻包裹,一面挪動身體,留意大路方向的動靜。路上經過的有些人俯視你們,眼光裏有好奇或者不屑,但多數人連看都懶得看。你更喜歡被無視。

你在找自己那件備用的襯衣。對男孩來說,它可以當成長外套來穿,所以你從背包裏的麻繩上剪下來一段,他可以用這根繩子系在腰間,箍在襯衣的外面,這樣更得體一點兒,也能給他的軀幹保持更多熱力。長期來說當然不能這樣。講經人說,第五季來臨時,天氣很快就會冷起來。你不得不到下一個途經的小鎮上碰碰運氣,看能不能買到衣物和其他補給,如果他們還沒有開始執行災季法。

然後,那男孩從水裏出來,你盯了他一會兒。

好吧。這還真是改頭換面。

洗掉泥巴之後,他的頭發是灰吹式——密集蓬亂,桑澤人一貫都如此推崇的完美保暖發質,現在已經開始變幹變硬,越幹燥就越能支棱起來。它至少長到能讓他後背暖和。但它是白色的,而不是常見的灰色。而且他的皮膚也是白色,不只是蒼白而已。甚至連南極洲一帶的居民,也不會是這種純白膚色,至少你見到的不是那樣。他的眉毛也是白色,配著他冰白的雙眸。白,白,白。他走起路來,簡直可以隱身在白色飛灰裏。

白化病嗎?有可能。他臉上也有些不對勁。你想了下到底哪裏不對,然後想到答案:他身上沒有任何桑澤血統的跡象,除了頭發的質地。他的顴骨顯寬,下巴和眼睛輪廓棱角分明,這在你眼裏顯得特別反常。他嘴唇肥厚,但口型偏窄,窄得讓你覺得他可能會進食困難,盡管這顯然不是真的,因為如果吃不了東西,他肯定活不到這年齡。他矮小的身量也透著怪異。他不只是矮,而且壯實,就像他的族人發展出了另一種形式的強壯,跟古桑澤人花費數百萬年培養的理想體形完全不同。也許他的族人全都這麽白吧,話說,且不管他們是些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