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茜奈特在征途(第5/12頁)

而在茜奈特想完這些事之前,她還沒來得及下定決心,既然擺脫不了他,就幹脆幫助他一下。埃勒巴斯特就又做了件什麽事。一記重拳。有某種東西被刺穿,在某個地方。突然之間,噴湧的巖漿向上的壓力馬上開始平息。他帶兩人一起返回,遠離火海,進入仍在戰栗中的大地,這種時候她知道該怎樣做,因為這不過是尋常地震,而不是大地父親狂怒的化身。突然之間發生了某種變化,他的力量現在可以任由她來使用。力量如此豐沛。地神啊,他簡直是怪物。但隨後,任務開始變簡單,輕易就能平息波動,封閉斷層,加厚被撕裂的巖層,以免在這個大地承受過壓力、地殼被弱化的地方形成新的斷層。她可以隱知到多條擦痕,延伸在大地表面,清晰到前所未見。她抹平這些傷痕,繃緊大地的皮膚,帶著一份外科手術式的精準,這也是她此前從未達到過的。而當巖漿熱點蛻變成又一個隱藏地底的遙遠威脅,眼前的危機過去,她回到自己身體裏,發現埃勒巴斯特身體蜷成一個球,就在她面前,兩人周圍布滿的、傷疤一樣的冰霜,如今在慢慢化為蒸汽。

她四肢著地,渾身顫抖。當她試圖移動,要費很大力氣才能避免栽倒。她的手臂關節總是容易脫力。但她逼著自己堅持下去,爬了一兩英尺距離,到達埃勒巴斯特身旁,因為他看起來像是死了。她觸摸他的胳膊,發現制服下面的肌肉僵硬、緊繃,蓄滿力量,而不是軟癱著。她覺得這是個好現象。她輕輕拉扯對方,靠得更近些,發現他兩眼睜開,瞪得好大,而且緊盯著她,不是死者那種空白,而是帶著純粹的驚訝。

“這情形跟赫西奧奈特說的一模一樣。”他突然小聲說,她嚇了一跳,因為她覺得對方應該已經失去了意識。

好極了。她在某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荒野中的大路旁,身體半死,因為之前有人強行動用了她的原基力,周圍沒有其他幫手,只有這個腦子生銹,卻又強大得不像話的混球,就是他招致了全部的麻煩。現在只能竭力打起精神,在剛剛經歷了……經歷了……

事實上,她並不清楚剛剛發生過什麽,一點兒概念都沒有。這完全沒有道理。地震不可能就那樣突然發生。平靜了億萬年的巖漿熱點不可能突然爆發。某種東西觸發了它的活動:某處的巖層移動,另外某個地方的火山噴發,某個十戒大師突然發飆,某個特別事件。因為這事動靜那麽大,她本應該隱知到那個觸發事件。除了埃勒巴斯特的驚詫之外,本應該也接收到其他警示信號的。

而且,這個混蛋埃勒巴斯特到底又做過什麽?她的腦子完全想不通這件事。原基人是不能互相協作的。這已經被證明過;當兩名原基人一起嘗試對某個地震學現象進行幹預,控制力和精細度更強的那個人將會優先發揮效力。較弱的那個人可以一直嘗試,最後就會油盡燈枯,自取滅亡——或者更強的人可以沖破他的聚力螺旋,把他跟其他東西一起凍死了事。這就是元老級原基人控制支點學院的原因,他們不只是經驗更加豐富,還有能力殺死任何膽敢招惹自己的人,雖然他們不被允許這樣做。這也是十戒大師有選擇權的原因:沒有人能威逼他們做任何事。當然,守護者是例外。

埃勒巴斯特剛剛的做法,盡管難以理解,卻實實在在發生過。

這一切都好煩。茜奈特轉換成坐姿,然後開始頭暈。整個世界醜陋地旋轉著,她兩臂撐在屈起的膝蓋上,垂頭休息了一會兒。他們今天哪兒都沒去,也不會再去任何地方。茜因已經無力騎馬,而埃勒巴斯特看上去連爬到睡袋的力氣都沒有。他甚至一直沒有穿過衣服。他就只能光著屁股蛋兒蜷在那兒哆嗦,完全無用。

所以最後還是茜因爬起來,在他們的包裹裏翻找,找到幾顆德敏特硬皮瓜,這種小瓜有堅硬的殼,災季的時候可以鉆入地下繼續生長,至少地理學家們是這樣說的。她把這些瓜滾進殘余的火堆裏,很高興火還沒有完全熄滅。他們已經沒有了引火物和燃料,但剩余的煤炭應該足夠把瓜烤熟,幾小時後就有飯吃了。她從行李堆裏拉出一袋草料,讓兩匹馬一起吃。又倒了一些水在帆布桶裏給它們喝,看到馬拉出幾堆糞便,她想著把它們清理到路基下面去,這樣就不必聞臭味了。

然後她爬回睡袋,最近結過冰之後,好在它還是幹的。她癱倒在埃勒巴斯特背後,睡意蒙眬。她沒能真的睡著。熱點褪去之後,大地仍在微微抽搐,不斷刺激她的隱知盤,讓她無法徹底放松。不過,單純躺下休息,就已經讓她恢復了一些體力,她的頭腦也漸漸安靜,直到變冷的空氣讓她清醒過來。日落。她眨眨眼。發覺自己從背後摟抱著埃勒巴斯特。他還是蜷縮成球形,但這回,他眼睛閉上了,身體也放松下來。當她坐起時,他身體抽動一下,也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