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月 11 日(第2/14頁)

“你的意思是我把 E.T.從船身上劈下來了?”

“這組織的伸縮性超乎尋常,異常堅韌又極富彈性。我們實在不知道它是什麽東西。”

安納瓦克皺起眉頭。“有跡象顯示是生物發光體嗎?”

“有可能。為什麽?”

“我隱約記得它短暫地發出過光芒。”

“它?當時撲上你的東西?”

“我刺穿那堆貝殼時,它忽然射出來。”

“也許你剛好削到它的身體,這個玩笑它可不欣賞。雖然我懷疑這個像組織的東西是某種神經傳導通路,我是說,用來感受痛楚的。它其實只是……一堆細胞。”

人聲湧近。沙灘上一群人正往他們這邊過來,有些背著相機,另一些帶著紙筆。

“開始了,”安納瓦克說。

“是啊,”奧利維拉有點為難。“現在怎麽辦?要我把資料傳去英格列伍嗎?恐怕他們也沒辦法。最好還是再給我一些樣本,尤其是這種物質。”

“我會跟羅伯茨聯絡。”

“好,現在我們上陣吧!”

安納瓦克看著一動也不動的虎鯨,既憤怒又無奈。真沮喪,先是好幾個星期不見半只,現在終於有一只,卻躺在沙灘上,死的。“可惡!”

奧利維拉聳聳肩。費尼克和福特也開始行動。

“別在媒體面前流露出你的郁悶。”她說。

解剖過程長達一個多小時。費尼克在福特幫助下切開虎鯨,一邊將內臟、心、肝、肺逐漸暴露在天光中,一邊解說它的身體結構。胃切開後露出消化了一半的海豹。不同於居留者鯨種,過渡者虎鯨和近海虎鯨會捕食海獅、鼠海豚和海豚,還會成群獵食大型須鯨。

人群中跑科學新聞的記者不多,但是報紙、雜志及電視的代表全都到齊了。基本上他們大致料到來的會是這些人,當然無法苛求他們具備專業素養。所以費尼克一上來就先解說鯨體構造。

“形體雖然是魚,卻只是大自然創造給陸棲動物移居到水裏時的特殊構造。這種情況相當常見,稱為趨同演化現象。也就是在完全不同的物種身上,為了適應環境需求,長出作用類似的結構。”

他割去肥厚的皮膚表層,露出底下的油脂。

“還有一個差別是:魚類、兩棲及爬蟲類是變溫動物,體溫與所處環境的溫度一樣。歐洲最北角或地中海皆有鯖魚,在歐洲最北角測量的鯖魚體溫是攝氏 4 度,而在地中海量到的體溫是攝氏 24 度。然而,鯨魚並不是這樣。它們是溫血動物,就像我們。”

安納瓦克打量四周的人。剛剛費尼克說出一句微不足道,但一定產生奇效的話:“……就像我們。”這句話令聽者動容。鯨魚就像我們一樣。又來了,畫上一條緊密的界線,在界線內,人才會將生命視為生命。

費尼克繼續說道:“鯨魚不論在北極或是加州海灣,體溫一定保持在攝氏 37 度。它們靠進食長出一層厚厚的油脂,叫作鯨脂。看見這層白花花的油脂沒有?水會降溫,但是這層油脂能夠防止鯨魚體溫下降。”他的眼光巡視一圈,手套沾滿鯨血和鯨脂。

“不過,鯨脂卻也可能是鯨魚的死因。擱淺鯨魚面臨的危險,就是體重和這層本來很完美的鯨脂。一尾 33 米長、130 噸重的藍鯨,是最大恐龍的四倍重,即使是虎鯨也能長到 9 噸。這樣的生物只有在水裏才能生存。根據阿基米德定律,物體浸在水中所失去的重量,等於同體積所排開的液體重量。所以鯨魚在陸上會受到自己的重量壓迫,再加上這層隔離外界溫度的鯨脂,因為原先的環境溫度已經改變,許多擱淺的鯨魚便死於過熱休克。”

“這只也是嗎?”一個女記者提出問題。

“不是。最近幾年,愈來愈多動物因為免疫系統崩潰而死於感染。J-19,二十二歲。雖然不算年輕,但是健康的鯨魚平均可以活到三十歲。它算是早死,身上也沒有打鬥的傷痕。我猜是細菌感染。”

安納瓦克向前進一步。“若想了解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我們也可以解釋。”他努力讓聲調聽起來實事求是。“一連串的毒物學研究指出,不列顛哥倫比亞省沿岸的虎鯨全中了多氯聯苯或是其他環境汙染的毒素,無一幸免。今年我們在虎鯨的脂肪中檢驗出超過 150ppm 的多氯聯苯。換做人類,沒有一個人的免疫系統能有一絲對抗的機會。”

大家把臉轉向他,眼裏滿是震驚與激動。他剛剛爆了料,知道群眾已經在股掌之中。

“這些毒素可怕的是,能溶解於脂肪中。”他說,“也就是說,母牛會經由牛奶傳染給小牛。小嬰兒一出生得了艾滋病,被大肆報道,人人驚慌不已。請將你們的驚慌範圍擴大,也請大家報道這兒發生的事。世界上幾乎沒有其他物種像虎鯨一樣,遭受如此嚴重的毒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