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本哈根瘋子(第2/6頁)

吉貓搖著手指:“NO,NO。賭注太小了。我想—誰輸了就光膀子跑到市中心大街上喊上三遍:我是瘋子,我是瘋子,我是哥本哈根瘋子!”

大象嘴角上扯出一絲笑意:“行啊,當然行啊,這個賭注倒是蠻別致的。可是你對自己的獲勝就這麽有把握?”

“當然,我相信邏輯之艦無往而不勝。”

“最好想一想失敗吧,你可是要兌現的。”

“我認了!”吉貓說,又皮笑肉不笑地說,“可是大象,我的哥兒們,萬一我對過去的幹擾影響你的現在,甚至否定了你的存在,那該怎麽辦呢。我的良心要終生不安呀。我今天把話說到前頭,如果害怕—你就提前認輸吧。”

大象幹脆地說:“我不怕。我目前的存在就是幾率最大的歷史,不是一兩只蚍蜉所能撼動的。你盡管去用力晃吧。”他教會吉貓使用時間車,便閃到一邊。

時間車裏,吉貓設定了時間:22年前。地點:還是那個實驗小學的門口。他撥動小轉盤,立時,濃濃的光霧籠罩了時間車。等光霧逐漸消散,他看見自己已經飛出鐵門緊鎖的實驗室,停在實驗小學門口。周圍的人奇怪地注視這輛怪頭怪腦的汽車,在他們印象中,這輛車似乎是憑空出現的。

確實是22年前的實驗小學,大門沒有翻修,鐵門上銹跡斑斑,橫額上的校名扭歪著。吉貓已在心裏認定時間機器是真的,想想吧,剛才還在門戶緊鎖的2010年的實驗室裏呢,這種乾坤大挪移的功夫可玩不得虛假。當然自己不會賭輸,他相信,用這台時間機器肯定能幹出幾件邏輯上講不通的怪事。到時候—且看大象給出什麽樣的解釋吧。

已經到了放學時刻,他盯著學校的放學隊伍,準備施行他的計劃。計劃很簡單,也絕不殘忍。他當然不會殺死大象去制造死亡悖論,但他要把8歲的大象從1988年帶走,直接帶到2010年,與30歲的大象會面。可是,如果8歲以後的大象在歷史上沒存在過,他怎麽可能長成30歲?

大象隨著同學排隊出來了,吉貓駕著時間車悄悄跟在後邊。他知道大象在第一個路口就會離隊,在那兒等著吉貓,兩人再搭伴回去,6年的小學生活中他們一直這樣。大象果然在第一個路口停下,立在梧桐樹下,用假想的獵槍瞄著樹上的麻雀,嘴裏砰砰地放著槍。吉貓把汽車靠過去,小心地喊:“大象,過來。”

大象驚奇地走過來:“叔叔,是你叫我嗎?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吉貓莞爾一笑:好嘛,我成大象的叔叔啦。他說我當然知道,你是在等你的好朋友吉貓,對不?你們住家在前邊街口的府衙大院裏,對不對?那位大象忽然福至心靈地說:

“你是吉貓的叔叔吧,和他長得那麽像。可是,我從來沒有聽說吉貓有叔叔呀。”

吉貓想,得,我又成自己的叔叔了。他說:“大象快上車,我要帶你見一個人,一個與你關系最密切的人。”

“誰?”

“一見你就知道了。快點。”

“可是,我要在這兒等吉貓呢。”

“那有什麽打緊,他等不到你會自己回家的。”

大象猶豫一會兒,終於受不住誘惑,上了汽車,小心地撫摸著小牛皮的座椅和閃著柔光的儀表,他從沒坐過這種怪頭怪腦的車呢。吉貓調好目的地和目的時間,綠色的濃霧刹時籠罩了時間車。少頃,光霧消散,他們已位於關鎖重重的超物理實驗室,大象(30歲的大象)仍在旁邊站著。小大象奇怪地問:

“汽車怎麽不走呢?”

“已經到了,在剛才的一瞬間,咱們已經走了22年的路。下車吧。”

他打開車門,車下的大象問:“旅行結束了?”

“對,我給你帶來一個特殊的客人,喂,下車吧。”

8歲的大象已經注意到車外的環境巨變,猶猶豫豫下了車,他看見一位30歲左右的人立在車旁,眉眼似乎很親切,就禮貌地打招呼:“叔叔你好。”

吉貓忍俊不禁大笑道:“叔叔!多奇怪的叔叔!再仔細看看他是誰?”

小大象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十分困惑。30歲的大象皺著眉頭說:“吉貓,你真胡鬧,把他帶來幹啥?”

“幹哈?想聽聽你的哥本哈根解釋。請注意,我於1988年10月17日把8歲的大象帶到你這兒,那麽,從此刻起他就不在真實世界裏存在了。他的(你的)爹媽會為他的失蹤焦急哭泣,懸賞追尋,也會隨著時間的逝去把痛苦淡化。那麽,‘你’又是從哪兒來的呢?你是憑空出現的嗎?”

30歲的大象刻薄地說:“我原以為你會想出什麽墨杜莎式的難題呢,看來真是高估你的智力了。我且問你,這個小孩—8歲的大象—你想如何處置?你打算把他養大嗎?”

吉貓想想,只得搖搖頭。的確,他打算在大象服輸之後就把童年的大象再送回去,若把他放到21世紀養大—吉貓可沒這個耐性,也無疑會產生種種沖突。大象說:“這不結了,只要你把他送回去—我的人生之路自然就會接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