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心魔引(第2/3頁)



“師弟記下了。”天僧合十道。

“那你今日便走吧。”

天僧沉吟道:“玄石說近日不斷有明尊教徒湧入洛陽,或許是要對本寺不利。如果明尊教果真襲來,卻又如何?”

大悲搖頭:“明尊教日前興於泉州,開封也有教徒盤踞。不過洛陽乃是官家重鎮,鬧市之中,哪裏是說襲來就襲來?即便真的襲來,你不在怕是更好些。”

“明尊教武功詭異,我們白馬寺不比少林,護寺武僧不多,”天僧道,“莫非師兄別有良策?”

“沒有,”大悲笑道,“不過七百年前光明皇帝白鐵余的舊事,就算是明尊教中人也未必清楚,誰又知道我們釋教的七仞大師也曾參與其中?何況那時心燈尚在少林,誰又知道七百年後心燈已經西傳白馬?你且去吧,寺中眾僧人皆可自救,天下眾生卻等人救他,不要因小誤大。”

“領師兄法旨。”天僧合十道,再無多話,轉身掠下了寶塔,一襲白衣,仿佛晨光中一只翩翩的白雁。

“還是師兄那話,”大悲在塔上笑道,“不必領誰的法旨,法旨都在你自己心中。”

天僧霍然轉身,在塔下叩頭而去,一身袈裟,不帶一衣一錢。

“卻怎麽下去呢?”大悲禪師摸著自己的光腦袋,提心吊膽地看那軟梯。他爬上來的時候擡頭而登,尚不覺得可怕,這時往下望去,軟梯在風中晃晃悠悠,好像隨時都會把人甩下去。

“唉,好歹叫天僧師弟送我下去才是,”禪師說罷,竟一屁股坐在塔上,從懷裏摸出個饅頭啃了起來,“還好帶著個素面饃饃,且吃了再想想。”

“師兄跟那和尚過了一招麽?”玄陽子終於耐不住性子問道,一路上玄石都不曾說話,任四個道裝的轎夫低眉疾行。

“不能算作一招。”玄石低聲道,“我那時急於鎮住你的真氣,只用一道火勁灌進他的木劍中,尚未有時機還手。”

“勝負如何?”

“好邪的一個和尚。”

“邪?”玄陽驚問道。他和天僧過手數十個回合,雖然天僧的武功路數看起來確實變化多端,甚至不乏詭異之處,不過依然隱隱透出剛陽正氣,乃是佛家降魔神通的正宗。

“他的武功不邪,邪的是他自己。”玄石道,“你難道還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忍不住出手和他對敵?”

玄陽微微思索,心中一片茫然。他的道術修行深湛,表面上似乎滑稽,卻斷不至於大事上把持不住。因為一個眼神就和天僧對手確實有點匪夷所思,不過那時他一看天僧的眼神竟然根本忍不住怒火。不是玄石點醒,他卻還沒有想到這一節。

“他根本不想和你動手,他只是要把我逼出來。我驅出本命元氣探他的虛實,他也借你來探我的虛實,這算是打平了。不過,”玄石低低的咳嗽一聲,“他以眼神誘你出招,卻仿佛邪魔外道的‘惑心術’、‘亂神訣’一類的武功。”

“亂神訣?”玄陽瞪大了眼睛。

“據我所知,少林寺‘三界修羅堂’中藏有佛門武學的禁術。而十年前,當時的白馬方丈忘禪大師曾經有一日赴嵩山和少林主持互相詰問禪機,最後取走了三界修羅堂中所有神通武學的副本。想必從那時開始,忘禪就開始為這一日準備了……卻不料他竟然將佛門禁術也傳了弟子。”

“和尚藏有‘亂神訣’那麽邪的玩意兒?”玄陽卻還是不信。

“並非真的‘亂神訣’,百年前的白馬主持慧海大師曾經精擅一門‘心魔引’的秘術,善男信女只要和他對視一眼,說幾句話,往往立刻痛哭流涕、捶胸頓足,一直哭到癱軟如泥,醒來後就頓悟空幻,從而投入禪門,那時洛陽佛法大盛,竟曾經壓迫到我們終南一脈的聲勢。想必那天僧所用在你身上的,就是被封禁百年的‘心魔引’。”

“奶奶的,和尚比邪教還邪。”玄陽狠狠的啐了一口。

“不錯。”玄石嘶聲道,“雖說慧海是一代高僧,竟能看破人心之魔,但是他卻在九十歲上一次禪定中忽然大驚,而後竟然揮刀殺了自己門下的三個小和尚,提著血刀在大雄寶殿上喝酒,一邊喝酒一邊胡亂揮刀砍那三個小和尚的屍身。最後被人發現的時候,三個小和尚已經被砍成一團肉泥。”

玄陽忽的打了個寒噤:“奶奶的這和尚還真……”

“慧海是瘋了,”玄石緩緩說道,“或許是所見心魔太多,終於引發自己的心魔。不過我奇怪的是,以忘禪的絕世智慧,怎麽竟敢把這種佛門禁術傳給自己的年輕徒弟,既要他降魔,又要他成魔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