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蒼狼之旗 第十節(第4/5頁)



  木黎在滑動中抖掉了狼鋒刀上的小牛皮,透骨龍和哈察兒擦肩而過的瞬間,不花剌看見狼鋒刀上鐵光刺眼。透骨龍開始失去控制地旋轉起來,木黎單手舉刀過頂。馳狼們警覺地看著這個不速之客,它們立刻決定進攻,在前面的馳狼人立起來,雙爪向著木黎的頭頂撲下。

  直指天空的狼鋒刀忽地劃出一道刺眼的鐵色弧光。那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圓,在馳狼立起的瞬間,自上而下劈開了它的胸腹。撲面而來的狼血染紅了木黎全身,馳狼沉重的身軀倒在了冰面上。透骨龍的旋轉還未停止,第二匹馳狼急欲為死去的同伴復仇,它試圖俯下身前沖!

  而木黎從馬背上躍了起來,落地的瞬間,狼鋒刀插入冰面,幫助他定住了身體。這個瘦小的老人緩緩直起身,緊緊地握著刀,盯著最後一匹馳狼。透骨龍有些可笑地從馳狼的一側旋轉著滑過,馳狼卻沒有敢於趁機攻擊。馳狼也死死地盯著木黎,綠瑩瑩的狼眼裏透著無法壓抑的兇性和隱隱的畏縮。

  木黎不動,木黎就像一枚釘子紮在冰面上。

  馳狼終於意識到自己並沒有什麽取勝的把握,前面那匹狼的遭遇告訴它這是難於對付的敵人。它孤獨而兇戾地嚎叫了一聲,緩慢地一步步往後退。它和木黎間的距離達到大約三十步的時候,它轉身向著西岸回撤。

  直到它登上岸邊的雪地,才又回頭看了木黎一眼。它的喉嚨裏血緩緩滴落,剛才哈察兒的撕咬也重創了它。

  木黎和它對視了一會兒,轉身一步步走向東岸。那匹透骨龍緩緩地跟在他背後,不時地回望西岸,警告馳狼不得逼近。馳狼轉身向著西邊遠去,很快隱沒在風雪裏。

  不花剌抱著哈察兒的脖子,哈察兒倒在地上,身下一灘鮮血,胸廓急速地舒張著,做最後的呼吸。木黎看了一眼,馬腹上的傷口中,有一道已經整個裂開了,馬腸從傷口裏滑落出來,上面結滿了血色的冰碴。誰也不能想像受傷如此重的一匹馬,怎麽能以那樣的速度跑過那麽長的距離。

  不花剌撫摸它的長鬃,覺得自己的腹部也痛得像要裂開。他願意做一切的事情來救助這個朋友,可他什麽辦法也沒有。他想到這匹黑馬還是匹黑得發亮的小駒子的時候,縮在他的懷裏,在他的手心裏舔羊奶。

  現在哈察兒又一次縮在他懷裏了,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他的臉。

  “殺了它,它現在很痛苦。”木黎拔下胸前的短刀扔在不花剌面前的雪地裏。

  不花剌抓住那柄短刀,緊緊地攥在掌心裏。木黎轉過身去,不花剌在他背後拔刀,哈察兒低低地哀嚎了一聲。不花剌的一刀準確地刺進了它的眉心,洞穿顱骨切斷了腦絡,這樣的死亡痛苦極短暫。不花剌脫下自己的黑氅蓋在哈察兒身上,他深深地呼吸,還能聞見哈察兒暖和的氣味。

  “是匹好馬。”木黎拍拍不花剌的肩膀,“它是為了你才拼了命跑回來。”

  “我知道。”不花剌面無表情。

  “想為它報仇麽?很快就有機會,你看,機會越來越近!”木黎冷冷地看著河對岸,雪塵漫天揚起,那是大隊的騎兵正在撲近,雪塵中想必裹著蒼狼的大旗。

  不花剌默默地站了起來,轉過身背對著己方本陣,立刻有兩名鬼弓武士上來為他裝箭。一支支漆黑的狼牙箭被填入箭囊中的每一個缺口,武士們一邊裝箭,不花剌一邊摸索著那些箭羽,最後一次默記它們的位置。他知道接下來的戰鬥會更加慘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著回來裝下一批箭。

  不過無所謂了,他的馬死了。從他的馬倒地那一刻,他更加堅信這場青陽部和朔北部之間的戰爭的結果是只有一方能在戰爭結束的時候筆挺地站在草原上。他深深地呼吸,克制著那股失去朋友般的、錐心般的疼痛,他告訴自己這就是真正的戰場。不是用一支箭在兩百步外殺人,你甚至看不清被你射死那人的血是什麽顏色的,這是戰爭,會拼到最後一個武士鮮血流盡。

  “這時候我們的騎兵已經過河了吧?”不花剌看著河對岸飛揚的雪塵。

  木黎點了點頭:“已經過河了。”

  “木黎將軍要對我隱瞞到什麽時候?”不花剌轉頭看著木黎的眼睛,“我所做的還不能證明我自己麽?”

  木黎眉峰一跳:“你想知道什麽?”

  “我們沒有騎兵過河突襲朔北部的背後,首先,木黎將軍所部沒有什麽騎兵,騎兵都掌握在貴族們的手裏,很難調動,其次,如果我們真的要在背後發起突擊,那麽以木黎將軍的性格,一定會在決戰前線,不會留守佯攻的河東岸。是不是這樣?”不花剌大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