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狂奴之血 第二節(第3/8頁)



  更可怕的是那些漆黑的羽箭,從兩翼不斷地投射過來,幾乎每一支箭都準確地命中了什麽,要麽是馬的脖子,要麽是人的胸口。朔北部武士也會在馬上放箭,他們中不乏一些能射落大雕的好射手,可是高速騎行的時候,劇烈起伏的馬背會讓所有弓箭都失去準頭,這時候武士們只能拉滿弓向前發射,只求投出去的箭矢密集有力。可是對於那群黑衣的射手而言,每一枚羽箭都是寶貴的,他們親手削制這些弓箭,制箭的時候向盤韃天神祝福,願風的力量被加持於這些箭上。這些箭,每一枚都是用來品嘗敵人血液的。

  一千名黑衣射手分為了兩隊,踏著雪塵高速奔馳而來,他們的隊形是帶著一線長弧,仿佛一柄斬向朔北軍側翼的長刀。朔北武士們尚未明白過來的時候,他們在顛簸的馬背上張弓搭箭,五百枚漆黑的羽箭差不多是同時離弦,這一波箭雨中上百人落馬。當後面的朔北武士舉起蒙著牛皮的小盾試圖抵擋時,黑衣射手們把弓指向了天空,這一次他們的箭是射向天空的,更高、也更遠,走了一道巨大的弧線後向著朔北軍中央墜落,又是上百人落馬。那些黑羽箭覆蓋的範圍異常得集中,不過直徑五十步的一個圈子裏,可箭的密度之高,沒有任何人能幸免。

  當朔北部的精銳試圖出陣劫殺對方的騎射手時,這些騎射手已經鞭策戰馬在雪地中走出一條大弧,從兩側迅速地脫離了戰場,只把飛揚的雪塵留給朔北武士們。

  不多時,這些黑衣射手便再次出現在兩翼,又一次把致命的箭投射過來。他們的襲擾比正面那些兇猛如野獸的奴隸武士更加危險,更多的朔北武士們沒有死於彎刀,而是死於弓箭。

  “鬼弓!鬼弓!”百夫長嘶聲咆哮著,“舉起盾牌!所有人!舉起盾牌!”

  他回憶起青陽還有這支秘密的軍隊,他沒有想到這支軍隊會在開戰之初就被投入戰場,更沒有想到這些射落大雕的箭具有何等強大的力量。他自己剛從馬鞍上摘下盾牌,一支黑色的羽箭已經迎面而來,他敏捷地提高盾牌掩護自己的咽喉。他聽見低微的悶響,仿佛朽木被利器洞穿,隨即他感覺到喉嚨間灼燒般得痛,鮮血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向著雪地栽落。

  箭洞穿了他的盾牌和喉嚨,狼牙制成的箭鏃從他後頸露出一個指節長的銳鋒。

  更多的人落馬,浩瀚的雪原上,鬼弓在兩翼組成的長刀陣形對陷入混亂的朔北大軍反復斬擊。

  不花剌把彎刀插進雪地裏,倚著刀柄喘息,兩側的奴隸武士立刻補上去掩護了他的空档。不花剌大口地吸氣,劇烈地咳嗽,他是鬼弓的領袖,不想在這個關鍵時刻休息,不知道多少奴隸武士已經被馬蹄踩進了雪地深處,他向著任何方向走一步都會踩到敵人或是同伴的屍體,他在心裏對自己大喊說現在只需要作戰,不能休息,絕不能休息!可是他不得不承認在近身格鬥上,他遠遠不如這些由木黎親手訓練的奴隸武士,這些年輕人仿佛不知疼痛也不知畏懼,同伴倒下了他們不去救護,只是撲向下一個敵人;自己受傷了他們也不哀嚎,不花刺親眼看見一個被砍斷了胳膊的年輕奴隸帶著血花撲倒在雪地裏,隨即他狠狠地含住一口雪,同時解下自己腰間的牛皮帶子把斷臂纏起來以免失血。他含著那口雪再次站了起來,像一只沉默的豹子那樣撲向了下一名敵人,他又砍落了兩個朔北騎兵,直到他被一杆槍洞穿胸口,他才把那口雪合著鮮血吐向空中,無力地倒在雪地裏。

  不花刺低下頭,看著自己那柄彎刀的刀口已經崩得滿是缺口,他想那些年輕的奴隸武士其實也和他一樣,體力即將耗竭,戰刀近乎崩碎。他們這樣的戰術是豁出性命的戰術,現在他們占據了上風,但是他們的生命力即將耗盡,那時候被壓在後面的大隊騎兵沖過來,會在一瞬間吞沒這支脆弱的步兵。

  還有多少朔北武士?還能堅持著揮刀多久?高傲的青陽騎兵會不會來救這些瀕臨死亡的奴隸?這些雜亂無章的思緒合讓不花刺渾身沒來由地哆嗦了一下。他猛地擡起頭,看見一柄長刀從上方直劈下來,帶著鬼泣般的嘯聲。他右側那個奴隸武士上前一步,橫刀架住了那柄刀,但是兩刀相交,奴隸武士的彎刀微微一震,崩斷了。朔北武士提起戰馬,隨著戰馬馬蹄落下,他借力再斬,一刀把那個奴隸武士的頭顱從中央劈成兩片。

  野獸般的狂嚎和暴怒籠罩了不花刺的內心,他猛抓起一把雪吞在嘴裏,迎著刀鋒前撲。那柄刀斬到他肩頭的瞬間,他揚手抓住了那個朔北武士的手腕,鎖住了那柄長刀,隨即他破損的彎刀在空中劃過肅殺的弧線,把那只握刀的手砍了下來。不花刺再踏進一步,全力把彎刀貫穿了朔北武士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