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狂奴之血 第五節(第5/9頁)



  巴赫從一名朔北武士的心口裏抽出腰刀,推開屍體,轉頭迎著風雪,看著那個老人揮舞戰刀,拉直了脖子,仰天呼喊,脖根處的青筋跳動。

  他舉刀向天,心裏灼熱的血就要像火山那樣噴湧出來,如果他不喊,他的胸膛會炸開。

  他跟著咆哮:“前進!前進!前進!”

  整個雪原在呼應他們,數萬青陽男人舉刀指天:“前進!前進!前進!”

  男人們的血被點燃了,這是他們一生中不會再有的機會,把自己的名字載入史冊。木黎說得對,每個人都在想,青陽的男人,生來就該是英雄!

  九王注視著遠處的戰場,目光追逐著雪塵中耀眼的一點金光。那點金光在戰場上左沖右突,所到之處虎豹騎的一字陣列被截斷,但是武士們很快就把陣列中的空档填補上,接著向前沖殺,一片又一片的朔北武士倒在刀下,又被馬蹄踐踏。

  “呼都魯汗,我也喜歡黃金,卻不會愚蠢到用它來裝飾我的戰旗。”九王笑笑。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那和把自己的人頭掛在旗杆上等人來摘取有什麽區別呢?”

  他的雙眼中有猙獰的光一閃,仿佛利刃從礪石上脫離的刹那。那張鐵青色的臉上,惋惜的神情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悸的冷漠。他揮動手臂,一隊虎豹騎精銳隨著他進入戰場。

  呼都魯汗抹了一把臉,把鮮血凍成的冰碴抹掉。他的戰馬快要支撐不住了,胸腹如風箱般劇烈地開合,嘴角泛出了白沫。他也很想摔下馬背就此睡著,但他回頭,看見虎豹騎的一字陣列又一次在遠處收攏隊形,補上了缺口,很快他們又要發起沖鋒了,也許這一次沖鋒就會葬送朔北部僅存的士氣。

  “世子……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他的一名伴當立馬在他背後,喘息著說。

  那個伴當不是個膽小鬼,跟著他殺了幾十個青陽人,這麽說只是因為這確實是最後的機會。呼都魯汗猶豫了一下,他想到要走,他已經盡了力,再不走只有成為青陽的俘虜。如果他死了,他的幾百個妻子就會變成別人的女奴,被人壓在身體下玩弄,這個念頭讓呼都魯汗心裏狂躁難忍,像是有只發情的公貓在那裏抓撓。

  弓弦聲和尖利的嘯聲從背後同時到達,呼都魯汗猛地伏抵在馬背上。他轉過頭,看見那個伴當慢慢地從馬背上栽了下去,後心裏插著一枚白雕羽的箭。不遠處,一個臉色鐵青的青陽人舉著弓,身後數百名虎豹騎武士列隊,其中一人高舉著豹子旗。這支隊伍封住了呼都魯汗最後的退路。

  呼都魯汗舔了舔嘴唇:“厄魯·帕蘇爾,青陽之弓,我聽過你的名字。”

  九王把弓收回囊中:“很好,那就不必介紹自己了。呼都魯汗,我要你的頭顱,作為這一戰的功勛。”

  他的雙手緩緩按在馬鞍兩側,深深吸氣。森寒的青光從馬鞍兩側交錯射出,伴隨一聲剛銳至極的長鳴。青陽九王厄魯·帕蘇爾雙手長刀仿佛鶴翼般緩緩展開,他亮出了自己真正的武器,烏沉沉的眼睛看著呼都魯汗,帝王般睥睨自雄。

  呼都魯汗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被那刀上的煞氣壓迫了,九王雙刀展開的姿勢中蘊含著巨大的力量,那是用刀幾十年的好手才會擁有的力量,那對刀被這力量牢牢地束縛著,仿佛九王身體的一部分。呼都魯汗笑了,他感覺到自己的末日已經到了。他不再想自己的幾百個妻子了,隨她們去吧,變成誰的女人已經和他呼都魯汗沒關系了,可他在死前還沒能奪下北都城,未免有點遺憾。他曾經向往著和這位青陽部戰功第一的親王用鐵騎兵在草原上決出生死,但沒有想到要用刀劍、用武士的方式作結局。

  “草原上從沒有人說起青陽九王的武術,我就以為你永遠都是站在你的鐵騎兵後面。”呼都魯汗舔了舔滿是血絲的牙齒,“看來我錯了。”

  “我砍下獅子王伯魯哈·枯薩爾的腿時,他也不相信。”九王淡淡地說。

  “是啊,我糊塗了,你這種向往戰場的男人,身體裏怎麽會沒有殺人的沖動呢?”呼都魯汗舉起自己的雙手刀,掃了一眼崩碎的刀刃。砍下太多青陽人的頭顱後,這柄刀已經廢掉了,可也是呼都魯汗僅剩的一柄武器,他的護衛們要麽死去,要麽被隔開在遠處,他只有把最後的尊嚴寄托在這柄刀上。

  一隊朔北騎兵從不遠處向著這邊馳來,似乎是想來救援。

  呼都魯汗扭頭向著他們怒叱:“滾開!這是我和青陽九王之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