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狂奴之血 第五節(第4/9頁)



  沒有人說話,回答他的是千萬匹戰馬的長嘶。

  青陽部的豹子旗和朔北部的蒼狼旗在戰場上交錯,騎兵在第一輪沖鋒之後混雜在一起,開始絞殺。逼到絕境的朔北武士比青陽武士更加兇猛,憑借劣勢的兵力和青陽武士艱難的戰平。沒有人能在這戰場上前進一步,前面就是敵人的刀或者同伴的後背,也沒有人能後退一步,後面更多的同伴揮舞著刀往前沖殺。一波又一波的武士在馬刀下撲倒,一波又一波的武士沖上去接管了戰場。

  不花剌在陣後眺望,他得到的命令是退後者殺,一千名鬼弓武士守在這裏,任何回頭的人都會被黑羽箭貫穿頭顱。

  這場戰鬥已經持續得太久了,不花剌心底有一絲隱憂。他沒有料到朔北部在潰敗後還要再戰,兵力占據了優勢的青陽部遲早會取得勝利,朔北部只是在消耗他們的僅有的男人。不花剌知道北方很寒冷,那裏沒有南方草原那麽多的人口,但是每一個男人都強健如熊虎,朔北部以三十年休養生息獲得的兵力,就甘心這麽被消耗掉?而這樣的結果對於青陽也是慘勝,也許只有一萬個活著的男人能回到北都城。

  他計算著雙方剩余的兵力,朔北部也許還有三萬個能戰鬥的男人,青陽有五萬,積雪中的屍體超過五萬。五萬人在草原上是個頗有規模的部落了。

  他忽的凜然。他聽見了悠揚的號角,從朔北部陣後傳來。

  “朔北部還有伏兵!”他心裏轉過這個念頭,擡眼看過去。

  雪野中,視線盡頭,一杆大旗卷著飛雪獵獵的飄揚,上萬人的大隊隨著號角聲帶馬逼近。戰場上的喊殺聲忽的弱了,武士們不由得向著西邊望去,看那面旗,那是一面青陽的豹子旗。

  “虎豹騎。”不花剌低聲說。

  青陽之弓在最後瞬間射出了他的箭。不花剌已經猜到了九王的戰術,他帶領騎兵從木黎所說的冰河最窄的地方踏冰過河,那裏的冰面還未破損,從而迅速地切入了敵人陣後。時機完美無缺。

  整個雪原都因這樣的一支軍隊而沉默了。一萬六千名虎豹騎無視面前橫屍遍野的戰場,他們有條不紊地調整隊形,拉開了長達兩裏的一字陣,最前排的騎兵平整如線,每兩匹馬之間,左右只有一步的距離,前後不過差半個馬身。

  號角聲中斷,數萬人的目光匯聚到一字陣前那匹馬的身上,馬背上的武士居高臨下俯視戰場,仿佛主宰一切的皇帝。他舉手向天,停頓了一瞬,猛地向前揮出。一萬六千柄戰刀同時出鞘,每一匹戰馬身邊都帶著一道鐵青色的刀光,虎豹騎們同時放松了勒緊的韁繩,被死死束縛住的一萬六千匹戰馬的力量,在同一瞬間被釋放出來,如雷霆、如狂潮、如他們頭頂正狂落的暴風雪。

  呼都魯汗覺得心裏燥熱的血慢慢地冷卻了。從他看到那面大旗的瞬間,他已經清楚了這一戰的結果。但他仍舊握緊了雙手刀的刀柄,握住這刀柄,他就還未倒下。

  虎豹騎的一字陣仿佛一道平直的刀鋒,淩厲地從戰陣中切過,他們又像是一把鋼鐵的梳子,梳齒掃過的地方,朔北武士們紛紛倒下,青陽武士們握著刀驚嘆地看著那些絕塵而去的虎豹騎的背影。幾乎沒有人能夠反擊,養精蓄銳的戰馬,優良的甲胄,整齊劃一的動作,讓這支軍隊無人能敵,他們毫不停留,風一般馳過。虎豹騎們從戰陣中掃過之後,隊形仍不變化,他們在遠處拉住戰馬,掉轉馬頭重新整隊,新的生力軍占據了最前方的位置,然後他們發起了第二輪屠殺。

  戰場中的青陽武士們也看傻了,就算他們中有人曾經看不起這些驕狂的虎豹騎,但是此時每個人都生出一種羨慕和贊嘆來。不愧是青陽部精銳中的精銳,那是盤韃天神的刀,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木黎拋去手中傷痕累累的狼鋒刀,從馬鞍上拔出他的最後一柄刀,刀如狼牙,刀身上一絲絲花紋如流雲紛亂。那是一柄東陸出產的牙刀,刃口閃著烏金色的暗光。隨著木黎一刀自下而上的斜揮,血霧向空中彌漫,擋在木黎馬前的朔北武士自左腰到右肩斜斜裂開了一道口子,甲胄和肌肉在這一刀中徹底斷裂,仿佛切紙般輕易。

  木黎一腳甩開馬鐙,把那名朔北武士的屍體踢飛出去,他轉身高舉牙刀對著身後的武士們吼叫:“前進!前進!前進!虎豹騎已經來了!這是最後的決戰!誰拿回朔北老狼的人頭,就是我們青陽的寶刀,是幾百年後還被人傳誦的英雄!青陽的男人……每個都該當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