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狂奴之血 第六節(第2/8頁)



  他感覺到手腕上的劇痛,那是巴赫在加力。

  “集結!快集結!木黎拖不了太久,朔北人會渡河!”這是巴赫最後一句話,隨後他失去了知覺,在疾馳的馬背上失去平衡,一頭栽在雪裏。他略微能放下心了,這支騎兵是他和巴夯一起練的,巴夯能夠指揮他們。

  巴夯跳下馬,把巴赫從雪裏扶起來,解下自己的大氅裹在他身上,回頭說:“巴魯巴紮,保護你們的伯父,帶著所有人撤回北都城下結陣。”

  他從執旗的武士手裏抓過戰旗,轉過頭看著河西岸,看著千余人站在風雪中的背影,低聲說:“我守在這裏,我要看著朔北人過河。你們若是遠遠地看到這杆旗,那就是我回去了,朔北大隊就跟在我背後,你們要做好一切準備,死守城門。可別想著有多少時間,朔北的薛靈哥馬很快。”

  “父親要自己當斥候麽?”巴魯把伯父扛在肩上。這個小夥子已經長大,遠比他聲威赫赫的伯父更加魁偉。

  巴夯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多說。他忽地一驚,發現剛才還立馬在河邊的阿蘇勒不見了。他急忙看向左右,依然沒有找到。

  “大那顏在哪裏?”他對身邊的鐵浮屠武士大喝。

  “剛才……往下遊去了。”一名鐵浮屠指著河岸。

  “他是要……”巴夯明白過來,“該死!”

  他也想過要去把木黎那個死犟的老東西搶回來,可是他明白那做不到,木黎決定的事情不可動搖。他們需要拖延朔北人爭取寶貴的時間,這樣潰散的軍隊才能再次集結,無論是守城或者是在城下迎擊朔北人,他們需要時間準備。

  巴夯能做的僅是守在這裏把朔北人過河的戰報及時送回北都城。但是阿蘇勒顯然沒有想那麽多,他向著下遊去了,必然是在尋找堅實的冰面過河。巴夯還記得這個孩子拾起刀擋在自己的叔叔和蘇瑪之間的事,那次幾乎震驚了青陽所有貴族,十年過去了,他也還是那個惹禍的性格。

  巴夯看著自己身後不到一百個人,深深地吸了口氣:“人馬披甲,準備沖鋒。”

  “巴夯將軍,大君的叮囑是鐵浮屠沒有手令不能調動,而且敵軍太多,現在倉促出擊,我們會有危險。”一名鐵浮屠說。

  “大那顏如果死在這裏,我就不必回北都城了,把自己的頭送回去給閼氏就可以。”巴夯喃喃自語,“我答應過那個小姑娘要把活的大那顏帶回去給她……”

  “小姑娘?”那名鐵浮屠武士愣了一下。他立刻就明白了,北都城裏流傳著大閼氏和大那顏之間的故事,和東陸達官貴人之間的風流韻事一樣被津津樂道。

  “不要在別人面前說出什麽奇怪的廢話來,否則我把你的頭擰下來!”巴夯明白自己就說了奇怪的廢話,一掌拍在那名武士的頭盔上,放聲咆哮,“人馬披甲!準備沖鋒!”

  這是軍令,再沒有猶疑的機會,鐵浮屠們抖開了身後馱馬背上的油布,馬背上烏青色的鎧甲上流動著森嚴的光。

  狼群沖入了孛斡勒組成的人墻,它們的利爪僅用了一瞬間就把最前排的奴隸們撕成碎片,帶著熱氣的血肉吸引了這些野獸,它們撲在屍體上撕咬。這時候後面的奴隸發動了,他們以投矛刺向白狼的頭部,幾頭白狼被刺中了,痛得嚎叫起來,伸出利爪把撲上來的奴隸武士們攔腰掃成兩段。更多的奴隸甚至無法接近白狼,狼騎兵們擲出了戰斧,準確地斬入奴隸們的頭顱,保護了自己的坐騎。這些朔北武士一輩子生活在狼背上,狼仿佛他們身體的一部分,狼的利爪和狼騎兵的戰斧組成了沒有破綻的戰爭機器,互相援護,交替進攻。

  奴隸們用在騎兵身上有效的戰術完全失敗了,他們一隊又一隊地沖上去,一隊又一隊地倒下。但他們不停,更不後退,他們肩並肩,一樣互為援護,交替進攻。他們從小一起訓練,如同兄弟,兄弟的手就是他們的手,他們的命是捆在一起的,只要還有一名孛斡勒活著,這支軍隊就活著。

  一名孛斡勒在距離白狼不到三步的地方被戰斧劈中了肩胛,他沒有倒下,而是跪下了,用盡力量繃緊了背。他身後的孛斡勒跟著沖上,踩在他的肩膀上騰空躍起,在空中揮刀橫掃。這一刀準確地斬中了一匹白狼的鼻梁,削去了它的雙眼。白狼剛剛哀嚎著立起來,更多的孛斡勒沖上,十幾個人圍在白狼身旁,用刀插進它的腹部。

  他們圍住那名狼騎兵和垂死的白狼,舉刀劈斬,那股瘋狂比狼更像狼,讓人想起群狼撲在死去的野牛身上搶奪肉塊。但這小小的勝利沒有維持多久,後面的狼騎兵狂怒地擲出數十柄戰斧,把這些孛斡勒砍到在白狼的屍體旁,此時狼和它的主人已經血肉模糊辨不出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