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狂奴之血 第六節(第5/8頁)



  “桑都魯哈音。”他以雙盾護在自己的胸前,低聲報上了名字。

  他略略有些驚訝,因為他發覺他的對手不過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一身小牛皮甲,外罩白色的大袖,烏黑的頭發在頭頂紮成辮子,是地道的蠻族裝束,神氣卻仿佛東陸纖秀的貴族少年。年輕人清澈的眼睛裏隱隱流露出怒氣,他繃緊嘴唇,右手森嚴妖異的長刀虛揮一記,五尺長的刀刃完全阻止了桑都魯哈音再次突襲木黎的道路。

  年輕人的背後,木黎虛弱地倒在雪地裏,木黎的雙瞳望向天空中,仿佛一具屍體。

  一騎黑色的駿馬從朔北武士們後面走出,馬背上的老人一身黑色的大氅,風帽垂下來遮擋了他的面容:青陽部,呂歸塵·阿蘇勒·帕蘇爾。

  你知道我的名字?阿蘇勒心裏一顫。

  “因為你曾在戰場上和雷碧城宿命般的相遇,雷碧城告訴我他遇見了一個少年,天驅的神器‘刀中影月’在他的手中復活了,我們曾以為在幽長吉之後,不會有人再能喚醒這柄邪刀。”

  “辰月。”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阿蘇勒強行克制住戰栗。恐懼仿佛一個水泡從他心底極深處幽幽地浮起。任何一個曾經目睹殤陽關慘狀的人,再次聽到辰月的名字,都仿佛被毒蛇纏繞。老人的裝束和雷碧城一模一樣,辰月的使者總是用黑色的長袍籠罩自己,像是來自死人之國的使者,他們步履所到之處,戰火燃燒。阿蘇勒預感到這場戰爭背後隱藏著更可怖的東西,辰月教徒出現在朔北部的軍隊裏,這是危險之極的兆頭。

  “山碧空追隨諸神的腳步,已經七十年了。”

  “那麽,我們是敵人了!”阿蘇勒微微俯身,他亮出了拇指上的鷹徽,“鐵甲,依然在!”

  最後一個字脫口而出的瞬間,他把長弓交到左手,反手持刀,全力蹬地,向著山碧空發起了沖鋒!山碧空沒有機會冥想,他在呼吸間足以令天地色變,可他甚至沒有時間做一次悠長的呼吸,阿蘇勒的進逼如同一只大雕在半空中轉折向著獵物俯沖而去,他發動的瞬間,山碧空已經感覺到眉心中間有一道滲入骨骼深處的寒氣,仿佛是那柄邪刀的刀鋒緊貼他的皮膚。

  桑都魯哈音在幾乎同一刻發動,向著右邊平行移過五尺,完美地阻擋在阿蘇勒和山碧空之間。他雙手在面前交握,小臂上兩面銅盾架起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阿蘇勒側轉身體,右手按住影月的刀柄,借著前沖和轉身的兩重力量,影月全力斬擊在銅盾的中央。

  息衍的“逆手鷺行雙合斬”!

  金屬撞擊的巨響讓雙方都感覺到牙齒酸痛,誇父巨大的力量在此時占盡了優勢,桑都魯哈音的身體只是稍稍後挫,仿佛一張巨弓微微彎曲,就抵消了阿蘇勒的全力揮斬。影月的刀刃沒入銅盾中兩分,但是銅的韌性令盾牌在巨響中保持原狀沒有崩碎。

  阿蘇勒左手撤離刀柄,按在影月的到背上,用盡全力恢復了身體的平衡。

  桑都魯哈音深深吸氣,擋住對方的沖鋒,下一輪的進攻就輪到他了。他還有余力未發,他占盡了優勢。就在這個瞬間,他感覺到自己的呼吸無法繼續,被一股陰寒的力量截斷了!仿佛虛空中一柄看不見的刀從正面切斬在他的喉嚨間,刀上帶著足以凍裂人的骨頭的徹寒。

  “不可能!”他心裏大吼。

  他已經擋住了阿蘇勒的斬擊,他清清楚楚地看見自己的銅盾封住了那柄妖異的五尺長刀,可他從眉心到胸臆間都有劇烈的痛楚,讓他不能不相信自己是被那一刀完全地斬中了。

  影月在阿蘇勒的左手按上刀背的瞬間發生了變化,阿蘇勒以手抓住了刀身,刀刃割破他的手指,鮮血滲入了刀身的金屬花紋裏。那片本已光如滿月的刀再度發生變化,那些隱沒在金屬表層下的暗紋亮了起來,鐵青色的光芒急速地暴漲和消退著,仿佛那柄刀在急促地呼吸。阿蘇勒在常人不可能做到的情況下平衡身體,再次發力,他在靜止中發力,力量卻不亞於剛才攜著沖鋒之勢的雷霆一擊。

  東陸刀術,息衍的“切玉勁”,影月的刀鋒再次沒入銅盾兩分。

  桑都魯哈音看著那柄邪刀上一閃一閃的光芒,呼吸不由自主地也跟上那光芒閃滅的節奏。他明知那是個錯覺,卻不能抗拒,他身體上的疼痛真實可怖,他覺得鮮血已經在順著喉管灌入他的胸膛,他的喉嚨已經裂開了,那身體裏的裂痕還在延伸,他隨時會被隔著盾牌透過來的刀寒徹底吞噬。但他不能讓開,他壓住呼吸,強迫肌肉收縮,以全身的力量要把阿蘇勒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