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忠義孤臣 第一章 宦海前程(第4/6頁)

伍定遠聽她兀自隱瞞,心中痛極,一時不怒反悲,竟爾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艷婷顫聲道:“伍大爺,你怎麽了?別嚇我好麽?”

伍定遠放聲大笑,其實內心沉重之極,只聽他喘息道:“艷婷姑娘,請你轉告楊郎中一句,莫太小看伍定遠了!姓伍的辭官南下,早已不要性命,求的便是‘公道’兩字!你試想想,當年我要是貪戀富貴之人,又怎會舍命救你?你千不該,萬不該,便是作人家的說客,過來討好於我。”他說到悲痛處,再也耐不住心裏的悲憤,臉上淚水流了下來,將手指向門外,厲聲道:“走!”

艷婷見他發怒,嚇得全身發抖,連連搖手道:“沒有,我沒有……”

伍定遠見她不動,當下更不說話,自行起身,便往門外走去,竟是頭也不回。

艷婷沖上前去,叫道:“伍大爺!你別走!”說著抓住了他的手掌。

伍定遠嘿地一聲,大聲道:“把手松了!”

艷婷兀自緊抓不放,伍定遠大怒,舉手一震。艷婷如何抓他的住?霎時身子飛了出去,摔在地下。艷婷又怕又驚,吃痛難受,忍不住大哭起來。

伍定遠見自己一個沖動,竟在妒恨中摔她一跤,可別誤傷她了。他呆呆看著,艷婷哭得梨花春帶雨,大見柔弱之態。伍定遠從震怒中回神,想道:“不妙,我這番大怒,恐怕嚇壞這小女孩兒了。”

伍定遠柔情忽動,當下行到艷婷身邊,柔聲道:“怎麽了?摔傷了麽?”艷婷泣不成聲,哭道:“你走吧!我不要見你了!”伍定遠蹲下身子,伸手撫摸她的秀發,溫言道:“乖孩子,快別哭了。好不好?”伍定遠對付女人的法子比盧雲更加蠢笨,自不知該如何安慰女孩,想來想去,也只把她當嬰孩一樣來哄,身邊若是有糖,怕也拿出來喂她吃了。

艷婷淚水盈盈,哽咽道:“我怕你荒廢一身本領,這才出言相勸,可……可你把我當成別有居心,我聽了好難過……你別理我,快快走吧……”

伍定遠嘆了口氣,尋思道:“也許她真是好心,給我錯怪了也說不定。唉……我同她發什麽脾氣,找楊肅觀過來,把話說清楚,那才是好漢所為。”當下溫言道:“好了,伍大哥乖乖留著便是,只是我心裏有幾句話,不能不和楊大人說明白,請你找他過來。”

艷婷止住廠淚水,低聲道:“有話好好說,你別尋他相罵。”

伍定遠哈哈一笑,道:“昔年楊大人對我有救命之恩,飲水思源,我怎會為難他?快快請他進來吧!”艷婷急急點頭,當下便出門尋找楊肅觀。

伍定遠這番話只是來哄艷婷,其實他自己根本不願再回北京,此時只想把楊肅觀找來,把話交代了,從此便要遠走高飛,再不與柳門中人有所牽扯。他坐在茶幾旁,想起日後孤身闖蕩江湖,心中忽起疲倦之感。

伍定遠轉動幾上的茶壺,想道:“當年從西涼來到京城,現下卻到了該走的時候。嘿嘿,官辭了,朋友也得罪完了,我該去哪兒呢?回西涼,再做一個捕快麽?還是去關外,那又該做什麽?這輩子便這樣算了?”

轉念一想,心裏又浮出卓淩昭冷傲的面孔,更是心如死灰:“現下這殺人魔王從容離開,還把神劍奪走,我日後若要找他報仇,怕還是打他不過。唉……好容易得了這一身武功,難道還要看著這幫兇徒橫行天下?我對得起齊潤翔父子麽?”想著想,心中逐漸蕭索,一時豪氣盡失。

正想問,艷婷已然走進。伍定遠擡起頭來,問道:“楊大人呢?”艷婷低聲道:“盧知州說,楊郎中收拾了行囊,已先回京去了。”

伍定遠滿面錯愕,雙手緊緊握拳,大聲道:“他……他為何要避開我?”

艷婷聽他又自發怒,面色一顫,道:“楊郎中留下一封書信,要你過目。”

伍定遠嘿地一聲,伸手接過,艷婷看了他一眼,怕他大發脾氣,低聲便道:“你慢慢看,我先出去了。”她見伍定遠心境不佳,不敢久留,便自離房。

伍定遠抓住了書信,咬牙切齒,心道:“好你個楊郎中,事事料先,居然先走一步了!嘿嘿,我伍定遠心意已決,諒你城府再深,這回也是百用了!”他將信紙抖開,只見字跡墨色未幹,足見行色匆匆。伍定遠面帶冷笑,讀道:

“定遠吾友足下,君艱苦卓絕,千裏奔波,只為遺孤申冤雪恨,此誠忠義心。相識經年,弟輒念高義,深敬服也。”

這段話寫的是楊肅觀對他的感佩敬重,只是伍定遠心裏明白,楊肅觀這人心機頗多,寫的未必是真心話,當下只哼了一聲,自往下讀去。

“考諸當今大局,朝政禍秧,八虎橫行,外有江充威逼,內有劉敬制肘,弟此來長洲,肩負外交,立柳門於不敗之地,然諸友辱責,眾人皆以我為無恥,弟悲心自問,吾何嘗有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