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儷影輕鴻(第2/6頁)

一覺醒來,已是大白天。離兒不在那裏了。他長嘆一聲,站起身來,卻發現那邊一個黑衣少女,對著一條小溪在梳頭,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披拂下來。

沈瑄忍不住問道:“離兒,你記起來了麽?”

離兒似乎點了點頭。沈瑄看她梳好頭發,轉過身來,忽然向沈瑄盈盈拜倒:“沈……大哥,你終是救了我了。這番恩德,讓我何以為謝?”

沈瑄連忙扶起她:“離兒你何必如此。我始終當你是,是我的親妹子一般。”

離兒擡頭望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奇怪,說不清是漠然是猜疑還是斟酌。她就在他的面前,卻又似乎變得很遠。有些話從此提也不要再提,彼此心照不宣。他似乎也就欣然接受了,離兒只是他“妹妹”這個事實。

離兒的精神果然與昨日大不相同,不僅憂懼之色蕩然無存,又更有一番機敏靈活,神采奕奕,當真是恢復了。沈瑄微微笑道:“如今你什麽都想起來了,打算去哪裏呢?”

離兒道:“先別提這個。我有些餓了,你呢?”

沈瑄點點頭道:“我也餓了。從昨天早上到現在,竟沒吃過東西呢。”

離兒一笑,忽然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拿出一串烤魚來,遞到沈瑄面前。沈瑄奇道:“哪裏來的?”

離兒道:“小溪裏有的是,我不會捉嗎?”

沈瑄一看,離兒梳頭的那條不大的小溪中,果然鱗光點點,有不少遊魚。溪邊還生著一堆火,想來她在自己睡著之時,在小溪中捉來魚,洗凈刮鱗,開膛破肚,又用草繩串起來在火上烤熟了,等著自己醒來。沈瑄笑道:“想不到你這樣能幹。”

離兒道:“我小時在天台山上,常常自己在山澗中捉魚玩兒。天台山中有許多山泉瀑布,我一人無事時,就沿著水流向深山裏走,走得老遠老遠回不了家。肚子餓了,就試著烤魚吃。”

沈瑄心想,原來阿秀姐姐猜得沒錯,她真是天台派的姑娘。兩人分食那串烤魚。離兒手藝極好,沈瑄只覺得平生從未吃過這樣的美味,又道:“你一個小姑娘,父母竟讓你在山裏到處亂跑,還自己捉魚,倒也奇特。”

離兒道:“我沒有父母,從小和爺爺在一起。爺爺也不大管我。”

沈瑄聞言,不覺心驚。他深知無父無母的滋味,卻不料離兒也是如此。默然半晌,道:“你的爺爺,就是天台派的掌門麽?”

離兒遲疑道:“別人都是這麽說。不過我小時卻不知道什麽天台派。自我記事時,天台山上只有爺爺和我兩個人,我也不知道爺爺有什麽門徒弟子之類,山上的房子倒是不少。長大後下山,才聽見有人說起天台派,仿佛我出生之前,爺爺真的是一派掌門。但卻不知為了什麽,自滅門戶,把弟子趕得幹幹凈凈。我只知道,他從不下山,整天在山裏晃晃蕩蕩,有時卻閉門不出,只是發呆,也不見他自己練武功。他不和我住一處,常常幾天也不見他,除了教我武功,他其實也不大理我。”

沈瑄又問道:“那你豈不是總一個人待著,沒人照顧你麽?”

離兒微微一笑:“怎會有人照顧我,我有瓔瓔的好福氣麽?但若說總一個人,那倒也不是,有時雪衣會來陪陪我。沈大哥,瓔瓔嫁過去後,過得可好?阿秀姐姐呢?”

沈瑄道:“我走時她們都很好,阿秀姐姐還在島上。”

離兒道:“那你為何跑了出來?我還沒問你,你怎麽和錢丹在一起?”

沈瑄道:“我本來也不知道他是吳越世子。”便將他與錢丹結識之事一一道來。離兒聽罷,搖頭道:“你今後躲開他吧。吳越王妃心計歹毒,世所罕有。那錢丹也未必遜於其母。你和他在一起,太危險了。”

沈瑄道:“恐怕不至於此。我和錢丹相識這些日子,看他只是個單純少年,為人很好,哪有什麽歹毒的心計?吳越王妃雖然不好,未必他兒子也不好。”

離兒嘆道:“你總是不知底裏的。你還道昨日在鐘山頂上範公子說的那些話是假的麽?”

沈瑄想起昨晚聽見錢世駿說起離兒與他“同仇敵愾”,不禁冷笑起來。離兒問:“你想說什麽?”

沈瑄道:“範公子的話也許是實,但卻與鐘山大會的意圖毫不相幹。”

離兒不解,沈瑄又道:“丐幫做東的大會,幫主卻不露面,讓金陵範家的人主持。誰不知道範家與南唐皇室素有瓜葛,此番不過是設法召集一些江湖上的力量與吳越王妃作對。吳越與南唐世代為敵,南唐做倒了吳越國掌權的王妃,便已勝了一大半。至於吳越王妃殺了些江湖上的人,南武林要報仇,那只是借口。範定風借題發揮,煽動大家的情緒而已,好為暗地裏的南唐皇帝賣命。錢世駿上鐘山之前,在範家住了許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