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儷影輕鴻(第3/6頁)

離兒點點頭。

沈瑄道:“看來錢世駿此番真是要倚靠敵國皇帝,來支持他奪回王位。將來吳越王妃如果當真倒了台,吳越就只好聽命於南唐了。”

離兒聽罷,半天不語,徐徐道:“沈大哥,沒想到你不問世事,卻把江湖上的事情看得這麽清楚。”

沈瑄道:“天下事大抵如此。”

離兒道:“錢世駿範定風這些人,原來用心如此不堪,卻還能自居正義。這一回,我若非病中跟著錢世駿,竟也看不出他為人並不磊落。他那時在錢塘府江上認我為義妹,原是要我幫助他。後來這一路這般照顧我,表面關切,其實只是為了問我追討一件物事。此物關系他殺死仇人,奪回王位的大事。偏偏那時我竟失憶了,不知把那東西弄到了哪裏,讓他著惱著急,漸露馬腳,我這才看透他用心。也不必去理他們這班人了。但是吳越王妃殘害義士,濫殺無辜,的確是一個大魔頭。”

沈瑄聽她如此說,也不覺點頭。

離兒道:“至於錢丹,既然你說他是好人……但願你不要看錯便是。”

日當正午,沈瑄道:“我們找一條路出去吧?”

離兒依言站起來,然而腳踝上的扭傷未愈,走起來仍是疼痛難忍,沈瑄扶著她一步步向前躍去。她輕功甚好,如此走法也並不費力。但這個谷底甚是奇怪,滿是荊棘怪石,根本無路可循。二人只得順著那條小溪走下去。往前走了彎彎曲曲幾裏路,竟然又到了一個斷崖,溪流變作瀑布沖了下去。兩人往下望望,這斷崖雖然比昨晚那一個短得多,依舊還是深極了,落下去只有斃命的。但下面卻依稀一道寬敞的山路,眼見出得鐘山了。離兒嘆道:“若是我沒有受傷,這山崖也可下得去。但如今卻沒有辦法。沈大哥,只好看你了。”

沈瑄苦笑道:“離兒,你難道忘了我幾乎不會武功?更別說根本沒有你那樣好的輕功了。”

離兒道:“現學也來得及。”

沈瑄驚訝極了:“等我在這裏練好了輕功,只怕我二人早都餓死在這兒了。不如我們找樹皮搓一條繩子吧。”

離兒道:“這裏有樹麽?”

沈瑄四顧一望,不要說樹,連草也沒有一株,竟是個不毛之地,恐怕只好走回原先的谷底找些樹皮了。正沉吟間,離兒道:“不要搓繩子了。現在下去不免被人發現,等天黑才好。反正無事,我教你幾句輕功口訣,你就在此地練練,兩個時辰就夠。”

沈瑄有些不信,離兒卻已將口訣一一道來。沈瑄聽了兩遍,牢記在心。離兒又一句一句地解釋起運功的法門——如何提氣飛升,如何易位換步。沈瑄精通醫理,氣功的經脈氣穴原是爛熟於心的,偏偏他悟性又極高,講到後來,不待離兒解釋完,他已自己明白了。不到半個時辰,一套輕功便已傳完。離兒便讓他試著練:“這輕功本來用在飛檐走壁,專門在筆直的峭壁上攀升。但如今我們卻得用它跳下懸崖,只因輕身功夫到家,自然能在下行時減去墜勢,如履平地。如今你且先到西邊那道最陡的山坡上練練,如果上坡不成問題了,下坡自然不會受傷。”

沈瑄走到那道峭壁之下,仰頭望去,峭壁嶙峋,不覺心驚。他默念著離兒的口訣,用力提一口氣,往上一躥,就踏著巖壁上去了。他只覺得身子直往後倒,只得一心用力穩住腳下,一步一步躍上去,惟恐摔倒。待到回過神,自己搖搖晃晃已然淩空而起。他偷偷向下一看,竟然已經躍了兩丈高,心中禁不住歡喜。這一喜不要緊,立即亂了氣息,腳下一松竟然踏了個空,直墜下去。沈瑄一急,不知不覺在空中翻了個跟鬥。這一翻就把墜勢減了一大半,落到地時安然無恙。沈瑄長籲一聲。離兒笑道:“不錯不錯。第一回失手就知道如何救自己,我都不用為你擔心了。快接著練。”沈瑄依言,一遍又一遍地攀上躍下。練得十幾回已能躥到十丈以上。只是他昨天受的傷,並未痊愈,這一番用力,胸口不免又隱隱作痛,站在地下喘息。離兒見狀,又拋給他一枚銀色藥丸,道:“天台山的冰薤銀丹,也是治傷良藥了。不過一天一枚寒氣太盛,你吃了以後要運功發散一下才好。”

沈瑄吞下那藥丸,心想:“這冰薤銀丹,似乎在哪本書上見過。說是天台山的深谷溪流之間有一種冰薤草,采其花瓣,配上十幾味性寒涼的草藥,炮制而成。只是這冰薤草實是難得,只在人跡不到之處能找到一兩株,而且一個地方只要有人采藥到過,今後便再也不會生長這種草了。其花一年只開幾朵,狀若幽蘭,清雅仙姿,但是朝華夕謝,甚是短命。因此即使有幸找到了冰薤草,也很難正好碰見它的花。所以這冰薤銀丹竟是價值連城的仙藥了,卻被我一連消受了這許多,真不知哪世修來的運氣。總是離兒待我好的緣故。”念及此處,一片感動。忽覺腹中冰寒氣息如針刺一般,連忙用醫書上氣功驅寒的法門運起內息,調理一回,只覺得胸口的傷痛慢慢化開,一時神清氣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