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詩劍玲瓏

夜裏忽醒,沈瑄不覺又朝蔣靈騫的臥處望望。那張草墊子上竟然空蕩蕩的沒人,沈瑄一驚,跳起身來,四下一看並沒有蔣靈騫的身影。他心裏著急,點燃了一支蠟燭,舉著四周照了照,又在廟堂前前後後的找了一圈,仍是沒人。沈瑄一時心亂如麻。

周遭一片寂靜,只聽得一兩只寒鴉在枯枝上啼叫。“我須得找到她。”主意已定,就沿著那條山道繼續向前走去。匆匆忙忙奔了沒多遠,眼見下面正是鐘山腳下的市鎮,但鎮上火光沖天,一片混亂。參加大會的群豪住店的那條街早已陷入一片火海,到處雞鳴狗跳,人們呼叫著跑來跑去,不時夾雜著刀光劍影和廝殺聲。

跑了一會兒,聽見路人議論,只說吳越王妃的人來了,把錢丹搶了回去,又放火燒山,火勢太急,範公子他們只得帶著大夥兒先走。

錢丹脫險,沈瑄緩了一口氣,忽然想到:不好,離兒多半在這裏。當下更不思索,就著火光向錢世駿的住所摸去。

那座宅院幾乎全被大火吞噬了,人早已跑光,燒斷的房梁“噼噼啪啪”地掉下來。熱浪灼得沈瑄的臉發疼,他心裏一片迷茫。正要沖到火中去看個究竟,忽然發現那邊一道斷墻下蜷著一個人影,懷中抱著一件東西,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沈瑄沖過去看看。那人忽然擡起臉來,看見沈瑄,輕輕地歡呼了一聲,原來正是蔣靈騫!沈瑄也無暇細問,急道:“你還不快跑!”蔣靈騫起身要走,忽然一下子又跌倒在地上。沈瑄將她一把扶住,蔣靈騫低聲道:“大哥,我,我左腳也傷了,走不了了。你快躲開……”她話還沒講完,沈瑄已把她拉了起來,將她懷中那件東西自己背上,抱起她就向外沖去。

沈瑄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這樣大的力氣,馬不停蹄的一口氣竟然奔到了鎮外。看看火光稍遠,才漸漸緩下腳步,此時方覺得氣喘籲籲,急急問道:“離兒,你的左腳怎地傷了?”

蔣靈騫道:“我右腳不靈,從墻頭躍下時倒在了地上,偏偏一根燒斷了的房梁又迎頭砸了下來,我趕快滾到一邊,可左腿還是被砸到了,疼得不行,連站也站不起來。”

沈瑄焦急道:“傷到了腿骨麽?我給你看看。”

蔣靈騫道:“不,不。你別急,我還忍得一時。此地到處都會碰到錢世駿的人,你快帶我先離開這裏。我不要再被他挾持了去。”

沈瑄聞言,把她背到背上,許是剛才奔跑脫力,一動腳步,竟然不住地搖晃起來。

蔣靈騫見狀道:“你奔跑時,應當用我教你的輕功,調理氣息,就又快又不費勁兒。”

沈瑄點點頭。

蔣靈騫又道:“那一門輕功我只教了你一套,還有幾套。現下再告訴你一套,用來快速奔跑最為合宜的。”旋即將口訣一一道來。這一套輕功雖與前一套不同,但要義精神是一樣的,只在技巧的精細之處略有改變而已。沈瑄聽了兩遍口訣,已然默記於心,不待蔣靈騫解釋,自己已經明白了。他又走了幾步試了試,覺得步履如飛,氣息平和,果是不同,喜道:“離兒,你們天台派的輕功果然是高明得緊,就連我這種一些兒也沒有功底的人也一學就會。”

蔣靈騫“嗤”的一笑,道:“天台派的輕功再好,也不能一蹴而就,總須練個三年五載,才能打通各種艱難繁瑣之處。我在懸崖那邊教你的叫做‘青雲梯’,用來攀登絕嶺,雲梯直上。這一套卻叫做‘踏莎行’,練得好時,日行千裏,沒人能夠捉住你。這套功夫其實是最基本的,當年我單是練這個,足足花了三年。倘若練得好時,踏著水面行走都無妨,那便是天台絕技‘玉燕功’了。”

沈瑄道:“踏莎行,這名字倒風雅。可見你爺爺是個文武全才。”

蔣靈騫驕傲道:“那個當然。我在江湖上逛了這一年多,還沒有見到過能像我爺爺那樣武功又好,讀書又多,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的人。像什麽錢世駿啦,範定風啦,什麽這個幫主那個掌門啦,通通及不上我爺爺。”她想了想,眨眨眼睛又道,“沈大哥你學識倒是很淵博,只可惜……”

沈瑄接道:“只可惜我不會武功,連一點三腳貓功夫都沒有,因此更是萬萬不能和你爺爺比了。”

蔣靈騫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會武功,卻三下兩下的,就練成了如此艱難的‘青雲梯’和‘踏莎行’。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就是一般習武之人,不是已練到一流高手的境界,也萬萬不可能學得這麽快。這是為什麽?”

沈瑄一聽,自覺茫然不解,當初跟著樂秀寧學習洞庭劍法,進益遲緩,學無所成,也沒有發現自己身具習武之異稟,可以速成奇功什麽的。而這天台派的輕功,如魅如仙,神奇輕靈,顯然是武學中極其高明玄妙的功夫,怎麽自己這樣輕而易舉就練會了?他搖搖頭,反問道:“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