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黑白究可分 何子便當棄 (第4/12頁)

待得老叫花子落地,懷中已兜著一堆柏子,向地上一倒:“齊了。”這才將圍棋的著法,何為星、何為天元、何為座子、何為氣、何為眼、何為叫吃、何為提子、何為打劫講與唐寧聽。唐寧怎能一下子全記下了,老叫花子已迫不及待將兩根小木棍放在對角星位,再將兩顆柏子放在另外兩個對角星位,道:“老叫花子今天讓你先走。”原來老叫花子棋臭,從來都要執先,今天確實是破例了。

唐寧只有舉子放在盤上,他剛剛知曉著法,怎能明白其中訣竅,沒多久便被老叫花子連吃幾塊,最終棋盤上只留了一只角,還不過十幾個子,其實尚有點角破眼手段,只老叫花子也不知。老叫花子拍手頓足,十分得意,許久沒有勝過人了,何況大勝。

唐寧初學,反正也不知老叫花子棋力高低,更不在乎勝負,慢慢明白了一些行棋的道理,第二盤便活了二三十子,第三盤活了六十五子,下到第七盤居然乘老叫花子一時疏忽,吃他一塊,竟然勝了老叫花子二子。

老叫花子哇哇大叫,十分不服,落子飛快,到了天色已晚,乘著明月當頭,依然不休,直下了十八盤,雖勝了十四盤,但居然會輸四盤。

到了第二日,老叫花子又來拖唐寧下棋,無奈唐寧要學劍,只得等待。今日唐寧用了一天,學了三式太乙劍,他有內功作底,是以學得極快。剛剛練了幾次,老叫花子便拖住不放,韓湘子暗暗好笑,便指點唐寧幾招破眼、倒撲、征子、扭殺之術。登時老叫花子便不是對手,連戰連北,好在他一向輸多贏少,只要有棋可下便是。

第三日,唐寧已將太乙門入門劍八式學全。而下棋也非全無用處,圍棋的攻殺抵禦之術,頗通劍道,變化之繁雜,尤勝劍招,而因勢利導形成的棄子轉換、纏繞絞殺等等更是令唐寧茅塞頓開,是以胖大道士也不禁止唐寧學棋,便為此理。

此後唐寧一邊學劍,一邊學棋,老叫花子早已不是對手,只得退居一旁,惟有看棋過幹癮的份。唐寧棋力迅速接近胖大道士和那師兄弟二人,比那趙山人和顧先生自然相差太遠。前三日已學完入門劍,胖大道士便衡量他的內功修為,將更難的“白雲劍法”授給了他。

那顧先生是個細心人,知道唐寧渾無江湖經驗,便將一些走動江湖的規矩講與他,只是江湖紛亂,人心叵測,防不勝防,哪能講得完?只不過將一些最基本的東西講與他罷了。

一眾人便下棋取樂,吃住皆在陵上,撒尿拉屎自然也不下去。胖大道士取笑老叫花子姓嬴,卻在秦始皇頭上撒尿,老叫花子呵呵大笑道:“老叫花子姓的是輸贏的贏,贏不虧,只贏不虧。嬴政的嬴是個女字,老叫花子卻是個男人。”

顧先生笑道:“不單不是女人,還是貝,活寶貝。”

如此過了十數日,這日裏顧先生和趙山人走出了一個三連環劫,無法終局,終於大家哈哈大笑,揮手作別,便將一盤永無終局的棋局留在了秦始皇帝的陵頭之上。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踏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紅衣女子一曲歌罷,博得滿堂喝彩。

韓公文與鄭奇此刻便坐在長安城的太白酒樓裏,一邊聽那長安著名的歌者米嘉榮唱歌,一邊向唐寧打聽十幾日前驪山大會的情形,深以不能親見為憾。

鄭奇與韓公文雖是官宦子弟,家境豐裕,留在長安為質也一樣的錦衣玉食,韓公文還掛著六品官的空職,但卻身不自由,只能在長安城裏打轉,偶爾方能出城。其父母擔心他們留在長安,恐招仇家傷害,是以從小就請人教習武功,二人也各聽師父偶爾講起江湖事跡,自然也多次夢想有朝一日能“仗劍走天涯”,今見唐寧這個自小一心讀書的小書呆卻能“闖蕩”江湖,自然萬分羨慕。

這時臨座有雅人點評道:“這《竹枝詞》做得氣象清新,含思宛轉,更兼米嘉榮唱得好,盡得劉詞風韻。”

另一人道:“劉禹錫確不愧為當年‘二王八司馬’之佼佼者,遠放郎州,卻毫無頹廢之氣,依當地山歌而改《竹枝詞》,教化鄉裏。”

同座有人低聲道:“二位如此高聲稱贊,竟不怕旁人知曉麽?當年‘二王八司馬’依先帝順宗革新,不過數月,即告失敗。當今皇上雖然能夠虛心納諫,可比太宗,但最聽不得人家講起當年受禪登基之事。宮闈事秘,少說為宜。”

前面一人笑道:“老兄也忒小心了些,我們只談詩歌,與當年王叔文變法何幹?”

那人依舊低聲道:“若是在私家內宅,你我朋友議論自然無妨,而今卻是在太白酒樓。你不看那桌上盡是些神策軍士麽?萬一被他們聽到,捕風捉影,添油加醋,構陷罪名,追悔莫及。”果然那二人也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