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6/9頁)

“我險些失聲驚呼,那人已伸手扣住我的脈門。我暗暗叫苦,那人在我耳邊低聲說道:‘別作聲,一起出去。’我心中大喜,就在此時,眼前一亮,周師哥已提了燈籠來到。

“只聽得噗的一響,那人發了一枚暗器,將燈籠打滅,跟著翻手竟來奪我手中的寶刀。我一個打滾,滾出床底,急沖而出。床底那人追將出來。只聽阮師叔叫道:‘好賊子!’揮掌打出。阮師叔武功極高,料想那人也脫不了身。我急忙奔回房中,叫了爹爹,連夜逃出田家。

“這件事的經過就是這樣。這只鐵盒是田伯父親手交給我的,他叫我埋在關外,我是依他的遺命而為。天龍門的師叔師兄們見到田伯父胸上羽箭,自然疑心是我下手害他,這原是難怪。只可惜我不知床底那人的底細,否則大可找來作個見證。但就算找不到床下那人,我也知害死田伯父的兇手是誰。各位請看,這張紙是田伯父見到我時塞在褥子底下的,他害怕仇家前來相害,彎弓搭箭對準窗口,等的就是此人。可是此人終於到來,而田伯父也終於逃不出他的毒手。”

他說到這裏,從懷裏取出一只繡花的錦囊。眾人見這錦囊手工精致,料知是田青文所作,不由得轉頭去望曹雲奇。只見他惱得眼中如要噴火,心中都是暗暗好笑。陶子安打開錦囊,摸出一張白紙,要待交給寶樹,微一遲疑,卻遞給了苗若蘭。

那白紙折成一個方勝,苗若蘭接過來打開一看,輕輕咦了一聲,只見紙上濃墨寫著兩行字道:“恭賀田老前輩閉門封劍,福壽全歸。門下侍教晚生胡斐謹拜。”這兩行字筆力遒勁,與左右雙童送上山來的拜帖書法一模一樣,確是雪山飛狐胡斐的親筆。苗若蘭拿著白紙的手微微顫動,輕聲道:“難道是他?”

阮士中從苗若蘭手中接過白紙一看,道:“這確是胡斐的筆跡。這樣說來,咱們倒是錯怪子安了。”他突然回過頭來,望著劉元鶴道:“劉大人,那麽你躲在我田師哥床底下幹什麽?你是給雪山飛狐臥底來啦,是不是?”

眾人聞言,都吃了一驚,連曹雲奇與周雲陽也都摸不著頭腦。當晚黑暗之中,那床底人與阮士中交手數合,隨即逸去,三人事後猜測,始終不知是誰,怎麽他此時突然指著劉元鶴叫陣?

劉元鶴只是冷笑一聲,卻不答話。阮士中又道:“那晚黑暗之中,在下未能得見床下君子的面貌,心中卻很佩服此公武藝了得。我們師叔侄三人不但未能將他截住,連他的底細來歷也是摸不到半點邊兒,當真算得無能。今日雪地一戰,得與劉大人過招,卻正是當日床下君子的身手。嘿嘿,幸會啊幸會!嘿嘿,可惜啊可惜。”

周雲陽知道師叔此時必得要個搭當,就如說相聲的下手,否則接不下口去,於是問道:“師叔,可惜什麽?”阮士中雙眉一揚,高聲道:“可惜堂堂一位禦前侍衛劉大人,居然不顧身分,來幹這等穿堂入戶、偷雞摸狗的勾當。”

劉元鶴哈哈大笑,說道:“阮大哥罵得好,罵得痛快,那晚躲在田歸農床下的,不錯正是區區在下。你罵我偷雞摸狗,原也不假。”說到這裏,臉上顯出一副得意的神情,又道:“只是在下的偷雞摸狗,卻是奉了皇上的聖旨而行!”

眾人心中一奇,都覺他胡說八道,但轉念一想,他是清宮侍衛,只怕當真是奉旨對付天龍門,亦未可知。天龍諸人都是有家有業之人,聞言不禁氣沮。殷吉是兩廣著名的大財主,心中尤其驚懼。

劉元鶴見一句話便把眾人懾伏了,更是洋洋自得,說道:“事到如今,我就把這事跟各位說說,待會或者尚有借重各位之處,這一件東西,或者各位從未見過。”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黃色的大封套來。封套外寫著“密令”二字,他開了袋口,取出一張黃紙,朗聲讀道:“奉密諭,令禦前一等侍衛劉元鶴依計行事,不得有誤。總管賽。”讀畢,將那黃紙攤在桌上,讓眾人共觀。

殷吉、陶百歲等多見博聞,眼見黃紙上蓋著朱紅的圖章,知道確是侍衛總管賽尚鄂所下的密令。那賽總管向稱滿洲武士的第一高手,素為乾隆皇帝所倚重。

劉元鶴道:“阮大哥,你不用跟我瞪眼珠吹胡子,這件事從頭說來,還是令師兄田歸農起的因頭。有一日,賽總管邀了我們十八個侍衛到總管府去吃晚飯。這十八個人哪,外邊朋友送我們一個外號,叫作‘大內十八高手’。其實憑我們這一點兒三腳貓本事,哪裏說得上‘高手’二字?不過朋友們要這麽叫,要給我們臉上貼金,那也沒有法兒,是不是?

“我們一到,賽總管就說,今日要給大夥兒引見一位武林中響當當的腳色。我們忙問是誰,賽總管微笑不說。待會開了酒席,賽總管到內堂引出一個人來。只見他腰板筆挺,步履矯健,雙目有神,果然是一派武林高手的風範。他兩鬢雖已灰白,但面目仍是極為英俊清秀,想當年定是一位美男子。賽總管朗聲道:‘各位兄弟,這位是天龍門北宗掌門,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田歸農田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