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了半天故事,對胡一刀的為人甚是神往,聽說雪山飛狐是他兒子,心中都起異樣之感,雖想見了他未必有甚好處,卻都不自禁的渴欲一見,又想此間主人遍邀高手,以備迎戰,只怕此人本領亦不在乃父之下。

苗若蘭忽然驚道:“啊喲,此間主人所邀的幫手和我爹爹都未上山,如在山下撞到了那雪山飛狐,定要動手。我爹爹不知他是胡伯伯的兒子,若是一劍將他殺了,那便如何是好?”

平阿四淡淡一笑,道:“苗大俠雖說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可是要說能一劍殺了胡相公,卻也未必。”他臉上一個長長的傷疤,這麽一笑,牽動肌肉,顯得加倍的醜陋可怖。

他又道:“胡相公今日上山,一來是找此間主人的晦氣,二來是要找苗大俠比武復仇。只是我親眼見到當年胡苗二位大俠肝膽相照的交情,害死胡大爺的其實是另有其人,我勸胡相公別向苗大俠為難了,可是他說要當面向苗大俠問個清楚。後來我在山下見到了這位閻大夫,雖然隔了這麽二十幾年,我可還是認得他,當下跟上峰來,炸索毀糧,大夥兒在這兒一齊餓死,總算是報了胡大爺待我的恩義啦。”

這一席話,只把眾人聽得面面相覷,心想寶樹當年謀財害命,今日自是死有應得,只是各人與此事並不相幹,卻在這兒賠上一條性命,也可算得極冤。

寶樹見了眾人臉色,知道大家對自己頗有怪責之意,站起身來,取過了寶刀鐵盒,喝道:“今日之事,咱們只有同舟共濟,一齊想個下山的法兒。這個惡徒嘛……”

一語未畢,忽聽撲翅聲響,一只白鴿飛進大廳,停在桌上。

苗若蘭喜道:“啊,這只小鴿兒多可愛!”上前雙手輕輕捧起白鴿,撫摸鴿背羽毛,只見鴿腳上縛著一條絲線。這絲線從鴿腳上一直通到門外,苗若蘭向裏拉扯,那線竟是極長,拉了好一大截,始終未見線頭。她好奇心起,雙手交互收線,那線竟似無窮無盡一般。田青文上前相助,兩人收了數十丈,忽覺絲線漸漸沉重,看來線頭彼端縛得有物。

於管家大喜,叫道:“咱們有救啦!”眾人齊問:“怎麽?”於管家道:“這白鴿是本莊所養,山上山下用以傳遞消息。定是山下的本莊夥伴發覺長索炸斷,放這鴿子上峰,在絲線上縛著救咱們下峰的物事。”

平阿四聽了此話,臉色大變,狂吼一聲,撲上去要拉斷絲線。殷吉站在鄰近,身子一晃,已攔在他面前,雙掌起處,將他推倒在地。

田青文道:“姊姊,小心拉斷了絲線。”苗若蘭點了點頭。那絲線雖細,卻極堅韌,兩人手上愈來愈沉,絲線始終不斷。再拉一會,苗若蘭似乎有點吃力。陶子安道:“苗姑娘你歇歇,我來拉。”走上前去接過了絲線。

阮士中、曹雲奇、劉元鶴等早已搶出門去,要看那絲線上吊的是什麽救星。

陶田二人收了一會,忽聽門外歡呼聲起,手上頓松,想來所吊之物已上了峰。廳上各人一齊走出,只見阮士中與曹雲奇站在崖邊,雙手此起彼落,忙碌異常,仍是在收線,原來絲線上縛的是一根較粗的絲索。待那絲索收盡,又引上一根極粗的繩索。

眾人一齊高呼,七手八腳,將那根粗索縛在崖邊兩株大松樹上。

劉元鶴道:“咱們走吧,待我先下。”雙手抓住了繩索,就要往下溜去。陶百歲喝道:“且慢,幹麽要讓你先下?誰知你在下面會搗什麽鬼?”劉元鶴怒道:“依你說便怎地?”陶百歲一怔,心想峰上人人各懷私心,互不信任,不論誰先下去,旁人都難放心,給他這麽一問,倒也難以對答。

曹雲奇道:“讓幾位女客先下去,咱們男子漢拈籌以定先後。”熊元獻細聲細氣的道:“這樣吧,天龍門、飲馬川山寨、跟我們平通鏢局的,每一家輪流下去一個。大夥兒互相監守,不用怕有誰使奸行詐。”

阮士中道:“那也好。寶樹大師,請您將鐵盒兒見還吧。”說著走上一步,向寶樹伸出手去。

眾人初時只顧念生死安危,此時大難已過,又都想到了那件寶物。本來大家只知這鐵盒是件武林異寶,但到底異在哪裏,寶於何處,卻均不甚了然,待得知道是闖王遺下的軍刀,已覺此物非同小可,及至聽平阿四說這柄刀與李闖王的大寶藏有關,更是個個眼紅心熱。故老相傳,闖王進京之後,部屬大將劉宗敏等拷掠明朝的宗室大臣,所得珍寶堆積如山,不久兵敗,這批珍寶連同明宮中皇室歷年的庫藏,都是從此不知下落,若是由這鐵盒寶刀而掘得寶藏,世上尚有何種財物能與之相比?

寶樹冷笑道:“你天龍門何德何能,要獨占寶刀?這把刀天龍門掌管了一百多年,也該換換主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