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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沒說過話的獨孤仲平這時緩緩開了口:“他們就要走了。”

韋若昭急忙將目光轉向城下,但見康連城等人已經飲完了酒,使團眾人重新登上車馬,和路旁的送行官員們寒暄了一下,車隊便魚貫朝城外駛去。

城樓上,眾人急忙從面向城裏的一側奔向面向城外的一側。馬車隊從城門洞中鉆出,背影出現在眾人視野裏。車後是馬蹄騰起的一陣塵土。

韋若昭使勁搖晃著翹翹,情緒激動。“翹翹,你再不說話就來不及了!”

“讓他走!”

翹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可她說出的卻是讓韋若昭、李秀一甚至是韓襄都想象不到的三個字。翹翹說完卻也仿佛筋疲力盡,轉頭朝韓襄淒然一笑。

“帶我回去吧。”

韓襄不禁猶豫地看看獨孤仲平,獨孤仲平卻是自翹翹一登城樓就知道她會如此選擇了,他朝韓襄一擺手,韓襄便領著翹翹走下城去。翹翹的面色一下子灰暗下來,整個人仿佛已提前跨入了另一個世界。

韋若昭注視著翹翹瘦削而孤獨的身影,不禁既傷感又絕望。李秀一這時湊近獨孤仲平,問:“韋姑娘剛才說你有辦法把他扣下?”

“沒有翹翹的指證,扣下又有什麽用?”獨孤仲平搖了搖頭。

李秀一聽了這話卻不罷休,大聲道:“不對!能扣住一國正使一定得是重大案情,康連城除了這條人命,還有把柄在你手裏對不對?你快說出來,這種畜生,女人願意放過他,我卻饒不了他!”

“沒有必要了,還是成全翹翹的心願吧。”獨孤仲平還是搖頭嘆氣。獨孤仲平見到翹翹剛才下城時的面色已經在後悔了,他終於還是殺了她兩次。

眼看康連城乘坐的馬車越走越遠,李秀一一咬牙,心一橫,突然伸手從腰間摸出那張平日裏用慣了的短弩,瞄向康連城。獨孤仲平見了大吃一驚,急忙伸手將他攔住。

“你幹什麽?”

“用我自己的辦法讓這世界公平一點。”

搭在弩上的箭尖閃著寒光,李秀一的手指扣住了扳機。

“你瘋了?這可是會引起兩國交兵的!”

獨孤仲平說著就要去奪李秀一手中弓弩,卻被李秀一巧妙地閃身躲開。李秀一依然在瞄準。“翹翹已經親眼看見他遠去,心願已經了了,剩下的和她無關。現在是天理容不下康連城,你若放過他,就是逆天悖理!”

“師父,你要是有法子就說吧!”韋若昭也跟著懇求。

看李秀一的架勢,他真的會射死康連城;再看韋若昭,如果放過康連城,她也會糾結終生。獨孤仲平也明白,成全翹翹,不一定要違背天理,只要翹翹相信康連城已安然回國就好。他從袖中摸出一個用白絲線捆紮好的小小紙卷,遞給李秀一。“你們追上去把翹翹的頭發交給他,順便在行李裏翻翻,你會找到這個東西。”

“這是什麽?”

“大唐西域邊關的駐軍布防圖。”

“什麽?”韋若昭、李秀一不禁異口同聲地驚叫起來,“這是真的?”

“是真是假不重要。你們先亮金吾衛的牌子扣住他,再派人直接稟報兵部職方司,有了這個東西,他們馬上會派人來的,剩下的我們就不用管了。”

李秀一頓時會心一笑。“一國使節隨身帶著重要軍事情報離境,哼,夠他喝一壺的。他媽的,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麽好人。”

李秀一匆匆往城樓下跑,韋若昭看一眼獨孤仲平也急忙跟過去。

獨孤仲平再次湊近面向城外的墻垛,城樓下,李秀一和韋若昭縱馬飛馳出城,身後還跟著幾個金吾衛士。一行人向遠去的車隊匆匆追去。

獨孤仲平終於長長地嘆了口氣。

不用說,那駐軍布防圖是獨孤仲平連夜畫的,他自信已做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連兵部的人也不一定能分辨得清。更何況,就算是假的,刺探收集重要軍事情報的行為也可坐實,朝廷將借此向康國發難,以達震懾的目的;而康國呢,一個卸任的正使,被人抓個正著,何不以其為替罪羊拋棄掉以保兩國和平?無論怎樣,等待康連城的都不再是逍遙快活而是大唐律法的嚴厲制裁了。好在這些翹翹不會知道,雖然她看到了謊言,但她分明還是懷抱著情人能得解脫的美夢去死的,也許她並不比自己更不幸呢!獨孤仲平這樣想著,舉目遙望那一片湛藍明凈的秋日晴空,眼前不禁漸漸浮現出一個女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