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3/3頁)

“師父,你怎麽不說話啊?到了……師父?”

胡思亂想之際,目的地已經出現在眼前,獨孤仲平聽到韋若昭的叫聲這才回過神,見韋若昭正眨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望著自己,獨孤仲平心想決不能讓她看出端倪,於是定了定神,將目光投向前方這所宅院。

開明坊東四巷左三宅看上去既簡陋又普通,磚殘瓦破、梁歪架斜,夾雜在一片同樣陳舊破敗的民居中顯得毫不起眼。門牌也早已斑駁得看不清楚了,韋若昭來回數了好幾遍方才確定這就是他們要找的地方。

韋若昭東張西望了半天,還是有些疑惑,道:“這地方會有線索?我們不是被騙了吧?”

獨孤仲平淡淡一笑,道:“既來之則安之,不進去看看,又怎麽知道是不是被騙了?”

他說著徑自上前輕輕叩門,既然是方駝子送來的消息,獨孤仲平還是有信心一定會有收獲。可敲了半天裏面卻沒有任何動靜,獨孤仲平試探地伸手一推——

隨著吱的一聲輕響,大門竟然搖搖晃晃地開了。

獨孤仲平、韋若昭不禁面面相覷,根據以往的經驗,這可不是好兆頭!但獨孤仲平只略一猶豫,便決定還是進去一探究竟,韋若昭則是好奇占了上風,自然緊隨其後。

赭紅色的影壁墻已經在風雨蠶食下倒了一半,穿過雜草叢生的狹窄院落,獨孤仲平、韋若昭來到了同樣虛掩著的堂屋前。

“這哪兒像有人住啊?師父,我覺得咱們肯定是叫人給騙了!”

韋若昭小聲嘟囔著,其實是為了掩飾心中的不安。獨孤仲平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沒說話,推門而入。屋子裏同樣空蕩蕩的,幾、案、櫃、榻一個不見,唯有一張簡陋的繩床孤零零懸吊在屋子正中。

韋若昭不覺奇怪地看看獨孤仲平,而獨孤仲平一打量已然掃見門後的墻邊立著一柄長刀。側耳傾聽,隱約還有一陣微弱的呼吸聲。

獨孤仲平朝韋若昭做了個安靜的手勢,韋若昭這時也聽見了,四下望了望便發現這聲音是從隔壁房間傳來的。兩人當即朝那聲音源頭的方向走去,而獨孤仲平剛剛伸手去推那隔壁房間的門,一個冰冷的男聲就在這時自背後傳來。

“別動!千萬別動!”

庾瓚一身便裝、一騎輕騎來到榮枯酒店,隨行的只有同樣穿了便服的韓襄。兩人在阿得陪同下走進閣樓,韓襄一見無人便哭喪了臉,道:“獨孤先生怎麽又不在……”

“我都跟你們說他們出去了嘛,你們偏不信!”阿得卻也嘟囔著沒什麽好臉色,碧蓮一直不在,店裏的大事小事都交給了他,忙還忙不過來,偏偏這兩人又來添亂。

韓襄忙問:“他們去哪兒了?”

“我哪兒知道,獨孤先生收到封信,就和韋姑娘匆匆出去了。”

“那你為何不問?”韓襄對阿得的態度不禁大為光火,自己的態度也變得蠻橫起來。

阿得卻也不是省油的燈,一臉厭惡道:“他不說,我怎麽好問?再說,你又沒囑咐我替你看著他!”

“好你小賊胚子,敢跟我頂嘴?”韓襄作勢就要打阿得,阿得也不示弱擺出要打架的樣子,庾瓚急忙攔住。

“好啦,你們兩個就別鬧了!”

庾瓚一直在房間裏溜達,忽然,他瞥見墻上那幅被劃了兩個圈的地圖,原本郁郁的臉色頓時變得輕松起來。庾瓚湊到那地圖前看了看,得意地道:“我說嘛,獨孤仲平是我的好兄弟,他不會真扔下我的事不管的。”

韓襄瞪了阿得一眼,湊近前來,仍是不解,問道:“大人,您怎麽見得……?”

庾瓚已然胸有成竹,道:“你沒看這畫了兩個圈的地圖還掛在墻上嗎?只要圖沒取下來,就說明這案子在他心裏還沒放下,他不會真罷手的。”

韓襄還是一頭霧水,道:“可是您不還是把獨孤先生得罪了嗎?”

“他這人決不會和我置氣,”庾瓚又一笑,神色更加得意揚揚,“你以為我們為什麽能聯手?他幫我破案其實也是幫他自己。好了好了,我們趕快回衙門,沒準獨孤仲平已經找到線索了。”

庾瓚轉身出門,韓襄只得跟上,臉上卻還是半信半疑的表情。他雖然也熟知當年獨孤仲平和庾瓚結識、答應相助探案的一番經過,但卻不通這裏面的人情世故。庾瓚雖然沒有探案的智商,但實在是人情方面的高手。他清楚地知道,雖然每次每樁案子得了手,獨孤仲平要得不少,自己也從不吝嗇,但這些年下來,獨孤仲平可花銷了什麽珍玩豪宅,香車美人?他一個人孤零零窩在這酒店閣樓裏,除了查案畫圖,什麽也不做,為什麽?定是無他處可去無他事可為。他那麽大本事的人為何混到這個地步?只能是心有所塞,除此無以排遣。這一點,庾瓚看明白了,獨孤仲平也知道庾瓚看明白了,只不過兩人從不說破,照例為破案的酬勞爭來爭去,鎦銖計較。這也是庾瓚敢再引入李秀一幫手的原因。今日看韓襄不通此節,庾瓚說是點撥他,但不可能沒有自鳴得意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