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第3/3頁)

韋若昭一下子愣住,恐懼頃刻間襲擊了她的臉,讓它變形,繼而是徹底的絕望,讓它瞬間蒼白得毫無一點血色。

獨孤仲平疾步奔走在光德坊內的街道上,此時他身上只穿著蒼白單薄的中衣,頭發披散,腳步踉蹌。

韓襄等人沒頭蒼蠅似的跟在後面,他們是接到碧蓮的通知趕來的,姚璉就住在光德坊的消息幾乎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韓襄很確定這一帶是他們仔細搜查過的,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宅院、住戶,而且誰不知右街使庾瓚是常常往來榮枯酒店的,這廝竟膽大妄為到了太歲頭上動土的程度,不但匪夷所思,簡直是令人發指!庾瓚得知此事當場便發了飆,下令所有手下傾巢而出,一定要將這個膽大包天的家夥捉拿歸案。

此時天剛放亮,坊門才開,街上行人還很稀少。偶爾有一兩個早起的百姓推門開窗,一見街上這群風風火火走過的金吾衛便先吃了一驚,再看見當先形如鬼魅似的獨孤仲平,紛紛嚇得縮回頭去。直到許久之後,仍舊有人記得那個四月初七黎明的詭異情形。

而此刻,獨孤仲平的心裏卻正充斥著難以抑制的憤怒與焦慮。晚一分找到姚璉的住處,韋若昭便多一分危險,如果這個姑娘真的為此喪命,他將終生不能原諒自己。就在這個時候,那致命的頭痛突然襲來,沒有任何征兆,卻如此清晰而強烈。獨孤仲平遽然間痛苦與快樂交織。他一邊向韓襄等人要酒,一邊強忍撕裂般的疼痛,整理自己的思路。

好在這群金吾衛士中有人帶著酒。大口的渾酒下肚後,疼痛立刻減輕,清晰的思路也隨之浮現在獨孤仲平的腦海中了。

光德坊算是個人口密集的裏坊,以十字街為中心密密麻麻地散布著數以百計的大小住宅,顯然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挨家挨戶地搜查。獨孤仲平回想著和崔萍的對話,她提到過那宅子有宅門卻沒人能進來,這說明那園子的門是假的,但姚璉自己也需要進出,這就意味那裏一定有一扇看著毫不起眼、卻足以讓車馬通過的暗門,而這樣的宅院是不太可能建在人來人往的通衢位置上的。他也不是開業的花戶,用不著臨著街的門面,他不想引人注目,不會租深宅大院,但得有個園子種花,牡丹花要曬太陽,園子應該沖南,采光好。那麽,光德坊有沖南的園子小門小戶的僻靜宅子會在哪兒?只有坊北側!

獨孤仲平一聲招呼,韓襄等人跟著他奔至坊北側那條幾乎只能容一輛馬車走過的偏僻小巷。“就是這兒?這兒我們搜過啊!”韓襄停下腳步,望望四周,“上回我和幾個弟兄過來看過,該是沒人住的。”

獨孤仲平沒吭聲,眼神卻機警地四下打量。但見一溜長長的黃色院墻間,有一扇不起眼的宅門。這門是如此破敗,門樓塌了一半,積了無數的蛛網灰塵,似乎幾百年來從未打開過。

韓襄注意到獨孤仲平正看那門,有些漫不經心地道:“先生,這門怕是有好多年沒人走過了。”

獨孤仲平還是沒說話,好多年沒人走過的門,這不正符合崔萍所說的嗎?獨孤仲平盯著那扇破敗的門看了半天,又上前仔細檢查那門上的灰塵與蛛網,確實許久都未碰過,門軸門板也朽敗不堪且已被釘死。

“這宅子一定還有另外一個門!”

眾人聽了獨孤仲平此言各自露出驚訝的神情,韓襄同樣不解,四下望了望,道:“別的門?在哪兒啊?看這樣子,這就是個沒人住的廢宅啊,怎麽……”

“你們看那是什麽!”獨孤仲平已經不耐煩地打斷了韓襄的話,說著伸手朝不遠處的地上一指。

韓襄等人急忙將目光投向獨孤仲平手指的地方,但見幾塊暗褐色的渣滓散落在墻邊地上的灰土間,毫不起眼。

“什麽東西?”

“快撿起來看看!”

早有幾個金吾衛士過去將那渣滓拾了過來。

獨孤仲平已不用等他們把那渣滓放到他眼前了,他看清楚了,臉上終於浮現出釋然的微笑。“是檳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