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檳榔?那不是韋姑娘常吃的?”韓襄聽了獨孤仲平的話幾乎跳起來,“好啊,弟兄們,給我砸——”

金吾衛士們當場便要動手開砸,卻又被獨孤仲平斷然喝止。他擔心此舉會驚擾姚璉,令其狗急跳墻,他一面以眼神示意眾人噤聲,一面伸手在墻面上摸索。

爬滿了綠色藤蔓植物的土墻摸起來很是平滑,獨孤仲平一寸一寸地移動著手指,突然間發覺有個地方仿佛有條極細極不起眼的裂縫。獨孤仲平眼睛一亮,接著伸手四下試探。只聽得吱一聲,一道光束驟然從土墻裏透出。獨孤仲平急忙一推,隨著一陣輕響,一扇暗門就在眾人眼前徐徐開啟。

韓襄等人不禁面面相覷,繼而一擁而上——

暗門被推開的轟鳴自然傳入了姚璉耳中,此時,他正好抱著被罩在一團黑布下的那盆銀翼仙子走出屋子,來到園子中,聽得聲音待要回身進屋,已然來不及了,索性原地站下了,做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

“金吾衛的各位,”姚璉眼看著眾金吾衛士沖到自己身前,竟還有恃無恐地一笑,“我等你們很久了!”

“混蛋,好大膽子!”韓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弟兄們,給我拿下!”

幾個金吾衛當即抽刀上前,而姚璉卻毫不抵抗,任由金吾衛士將其按倒在地。韓襄又憤憤地瞪了他一眼,道:“說,韋姑娘呢?”

姚璉只詭異一笑。“她走了。”

“走了?”韓襄自然不肯信,“少廢話,她在哪兒?”

姚璉冷冷哼了一聲沒說話,氣惱的韓襄當即就要用刀去挑那罩著銀翼仙子的黑布,一進來就四下逡巡的獨孤仲平急忙大喊一聲:“別碰那黑布!”

韓襄嚇得趕緊不敢動了,姚璉臉上卻還是有恃無恐的微笑。

“獨孤先生,別來無恙啊!”姚璉道。

獨孤仲平此時卻沒心情與姚璉兜圈子,他直視著姚璉的眼睛,道:“韋姑娘在哪兒?”

姚璉忍不住打了個哈哈,笑道:“獨孤先生何必明知故問,韋姑娘愛花惜花,自然是化作花魂陪伴仙子去了!”

獨孤仲平心中頓時一涼,難道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可轉念一想,以姚璉的自負,改變犯罪手法的可能性極低,他應該剛剛動手,而他慣用的方式是將人活埋,如此說來……

一個人影就在這時從高高的院墻外翻了進來,正是李秀一,他驅趕著那車把式一路走訪城中使用鹿糞的花戶,雖然不多卻也有五六家,而且分散於城中各個方向,姚璉的宅子偏巧是最後一站。李秀一大喊著“和他廢什麽話”,腳下不停已然奔向了那花園,但見他手起刀落,竟是將一整株牡丹從土裏連根撬起。

韓襄等人這時也回過神來,不等獨孤仲平吩咐,已經爭先恐後地沖上前挖土。花園裏頓時一片塵土飛揚,一棵棵牡丹被從地裏翻出來,如同草芥般丟在地上,四下裏一片狼藉。

獨孤仲平卻沒有動手,而是一直默默地注意著姚璉的反應,但見他始終一副氣定神閑、置身事外的模樣,獨孤仲平頓覺什麽地方不對,按說一個愛花如命的人眼看花園遭到這般破壞,無論如何也不該這樣無動於衷,不,他豈止是無動於衷,簡直是揚揚自得!

這麽說韋若昭一定不在這院子裏!獨孤仲平突然想起崔小姐曾說花是種在屋子裏的,他又掃了眼一臉輕蔑笑容的姚璉,轉身便往不遠處的屋舍奔去。他先是來到那間上了鎖的閨房,破門而入之後發現韋若昭並不在內,接著便又轉向院子另一側的房舍。李秀一這時也跟過來,他見了獨孤仲平的行動,聰明如他便立刻明白其中的緣由。

李秀一搶在獨孤仲平之前一腳踹開房門進了屋,屋內的層層輕紗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竟是那六具黑沉沉的烏木衣架,受害者們五顏六色的衣裙隨風擺動,而迎面最顯著位置上的正是韋若昭被劫走當日穿的那套花鋪夥計的衣裳。

李秀一不禁罵了聲娘,這瘋子竟敢公然將戰利品展示出來,也實在是太囂張了!韓襄與一眾金吾衛推搡著姚璉進來,韓襄一臉懊喪地朝獨孤仲平搖搖頭,示意他們在花園裏一無所獲。

李秀一唰地抽出腰刀橫在姚璉頸上,惡狠狠道:“人呢?”

姚璉反倒毫不畏懼地仰起頭,笑得更加輕蔑。只要再多拖延一陣,韋若昭就會像之前那些姑娘一樣,成為他迄今為止最完美的祭品。

獨孤仲平何嘗不知姚璉心中所想,眼看時間流逝,他心裏遠比在場的任何人都要焦急,然而他知道越是這時候越要保持冷靜,他不相信姚璉能在短短時間內做得天衣無縫,只要做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韓襄等人這時都眼巴巴地看著獨孤仲平,李秀一一臉焦躁而無奈,甚至姚璉都將睥睨、挑釁的目光投向了他,此刻的獨孤仲平反倒變得更加沉著冷靜。他仔細查看著屋內各處,同時還不忘悄悄觀察姚璉的反應,因為他已經發現姚璉的神情與方才在院子中略有不同,輕蔑、驕橫中帶著一絲很難察覺的不安,這更讓獨孤仲平確信韋若昭一定就在這間屋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