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第2/3頁)

獨孤仲平小心地沿著青石鋪就的地面在房間裏探尋,一處細微的痕跡就在這時映入他的眼簾,房間深處一塊五尺見方的地面,石板的顏色隱隱約約和周遭有些不同,分明是最近被人撬動過的樣子。獨孤仲平心念一動,當即上前幾步,擺出一副仔細查看的模樣,接著又故意轉向一旁,但見姚璉果然如他預想一般先是緊張繼而故作輕松,獨孤仲平當即一聲大喝。

“在這兒!”

他說著一個箭步來到近前,伸手去掀那新鋪不久的石板。李秀一一愣,飛快地瞥了姚璉一眼,也撲上去幫忙。韓襄等人明顯反應慢了一拍,直到二人已將幾塊石板移開,這才明白過來上前幫忙。石板下露出深褐色的土壤,挖了一陣便有白色的東西隱約露出來,仔細一看正是女人衣裳的一角。

眾人忙不叠繼續向下挖,很快,韋若昭的身形從一片褐色的泥土中露出來。獨孤仲平急忙扒開蓋在她臉上、頭上的土,又將她整個人扶著坐了起來。但見韋若昭的臉色猶如她身上衣裙般蒼白,韓襄伸手到她鼻下一探,當即恐懼地一縮手。

“沒……沒氣了?”韓襄驚叫著。

李秀一大喊一聲:“讓我來!”人已躍到韋若昭身後,在她背上揉幾下,猛地一拍。片刻,韋若昭突然身子一晃,吐出一口土,大聲咳嗽起來。

包括獨孤仲平在內的眾人這才松了口氣,一旁的姚璉眼光卻突然地暗淡了下來。

庾瓚人還未進來,著急忙慌的聲音已經傳了進來:“怎麽樣?怎麽樣?我來晚了,我來晚了嗎?韋姑娘沒事吧?”他的肥胖身軀終於扭著出現在門口,起先還有些提心吊膽,但見韋若昭有了微弱的呼吸,頓時得意起來,道:“看來人沒事!太好了,太好了,你們幹得漂亮,本大人要給你們請功!”庾瓚說著掃了一眼姚璉,“就是這個畜生嗎?給我綁結實了,連那妖花一起送回衙門去!”

在接到獨孤仲平的口信之前,許亮已經很久沒有碰上要他替活人看病的請求了。

很多年前,許亮曾是個真正的大夫,出身杏林世家的他年紀輕輕便成了家鄉方圓百裏的名醫,可惜後來沉溺於賭錢,非但失去了名聲、地位,家中妻兒也帶著剩余不多的財產離他而去。許亮當時自然是備受打擊,可很快便又重新“振作”起來,他決定余生都在快意享樂中度過,絕不讓生活耽誤了賭錢。從此再也沒有人見過這位曾經的名醫,而京城右金吾衛衙門卻多了個嗜賭如命、脾氣暴躁的仵作。

許亮趕到榮枯酒店的時候,獨孤仲平正在門前來來回回地踱步,顯然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你怎麽才來,”獨孤仲平氣呼呼瞪著老許,“可是又去玩了?”

許亮本想回他兩句,可他察覺到獨孤仲平言語中帶著前所未有的焦躁,也就知趣地沒吭聲。他隨著獨孤仲平來到韋若昭的房間,韋若昭還在榻上昏睡著,碧蓮坐在一旁,正拿浸了冷水的手巾替韋若昭擦汗。

碧蓮聽見腳步聲以為是獨孤仲平請的大夫來了,擡頭一看卻是許亮,不禁驚訝道:“老許?你怎麽……”顯然碧蓮對老許的過去並不知情。

許亮已經從獨孤仲平口中得知了事情大概,徑自上前替韋若昭把脈,又問:“韋姑娘這樣多久了?”

“唉,從回來就這個樣子,”碧蓮嘆了口氣,“這都好幾天了,可怎麽辦?”

昏睡中的韋若昭這時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繼而是一陣含混不清的囈語,仔細聽來仿佛在喊“姐姐”。碧蓮趕忙握住韋若昭的手,寬慰道:“妹妹,姐姐在這兒呢!”

韋若昭蒼白的臉色變得和緩了些,卻依然雙眼緊閉,囈語著:“姐姐,我也變成小鳥了……你別怪我,我們可以一起飛了……”

碧蓮不禁詫異地看看獨孤仲平,又看了看窗外,只見窗外的樹枝上,兩只小鳥正在活躍地跳上跳下鳴叫著。

碧蓮又是一聲嘆息,道:“好好的姑娘,怎麽一沾上那瘋子就糊塗了?”

獨孤仲平知道碧蓮是在問自己,可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自然也束手無策,只能默默地用手巾替韋若昭擦汗。

韋若昭稍稍安靜了些,用一只手到自己的頸上摸索著,卻幾次都抓空了。碧蓮不解,低聲道:“她這是什麽意思?”

獨孤仲平正側身在旁邊的臉盆裏搓那手巾,聽了碧蓮的話,回頭看看韋若昭,頓時明白過來,她在找真正的韋若昭送給她的那個吊墜,而吊墜很可能掉在姚璉那所宅院裏了。

“墜子,墜子不見了……”昏迷中的韋若昭皺起眉頭,“我不是故意的,姐姐,你別怪我……我想讓師父知道我是有用的,這樣他就不會趕我走了……”

獨孤仲平見此情狀神色更加凝重,他沉默片刻,對許亮說了聲“快替韋姑娘施針吧!”就轉身朝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