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2/5頁)

韓襄說著帶上門就要走,獨孤仲平又拉住他,低聲叮囑道:“萬萬不要驚了鄰居,看準了守在那兒,派人回來稟報。”

韓襄點頭道了聲“明白”,當即招呼了一小隊人馬,朝夜色中疾馳而去。

但願此行能找到有用的線索,獨孤仲平望著韓襄等人遠去的背影,默默地想。一陣緊密的查訪,他得到了不少有用的線索,特別是從韋若昭那兒意外地獲得了第一個疑點的答案,滿天飄落的傳帖毫無疑問是兇犯利用訓練好的猴子從那座早已上不去人的廢棄寺塔上撒出的,一切都是早策劃好的。他絕不會善罷甘休,師崇道的死只是開始。獨孤仲平感到了對手的分量,而且知道,他離那令人痛苦又讓人欣喜的頭疼降臨還遠得很,也就是說,破案還遠得很。但兇犯能給他多少時間呢?在下次殺人之前?

韋若昭來到榮枯酒店門前。下半夜,酒店早已沒有了酒客,門前的燈籠也已經熄滅了,不過大門還是敞開的。

韋若昭一邊往裏走一邊四下打量,這是一間頗為寬敞的大廳,錯落放著不少張矮幾,擺放得疏密適度,每個酒客都可以在酒興正好時就地躺倒,絲毫不覺空間狹小,但整個大廳卻又不顯得太冷清。大廳中央靠左有一個小台,只稍稍高出地板,卻清晰地表明了這家酒店的路數,這是典型的胡人所開酒店才有的專供歌舞的高台。而更讓人不能忽略的,自然是天井正中那棵半枯半榮的樹,幾個胡姬忙著將從桌上收下的殘酒倒到樹根之下。

韋若昭看得驚奇異常,心想,真是間怪酒店,怪不得獨孤仲平這個怪人會住在這兒。她忍不住走到那棵榮枯樹前,擡手摸了摸,發現這樹真是一半榮一半枯,她又摸摸樹幹,難以置信這樹如何能將這些酒吸進體內。

“誰呀?”正就著火盆、斜靠在櫃台後面算賬的碧蓮放下手中的算盤,懶洋洋擡起眼皮,打量著韋若昭,“這麽晚了,喝酒可得等明天了,要是住店嘛……”碧蓮眼波流轉之際,已將韋若昭上下打量了個遍,顯然是在盤算韋若昭的財力。

韋若昭急忙走到櫃台前,將獨孤仲平給她的畫遞給碧蓮,道:“你是老板娘吧,是他讓我來找你的,說讓我在他的房間歇一晚。”

正在大堂裏忙著的侍女和胡姬們聽了這話,都轉頭偷望韋若昭,顯然她們都明白這個他是誰。韋若昭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卻又搞不清楚其中的狀況,只好故作鎮定地看著碧蓮。

碧蓮微微一蹙眉,又仔細地看了看那幅畫,確定是獨孤仲平的真跡無疑,只得撇撇嘴,卻沒有多問什麽,顯然這種情況已不是第一次發生。碧蓮掛出三分生意人的笑臉,起身道:“那隨我來吧!”

韋若昭跟著碧蓮轉過大廳,來至與大廳相連的配樓,又上了樓梯,一直走到盡頭。碧蓮在一間小房門前停住,一手拿著作為信物的那幅畫和一盞蠟燭,一手推開門。這裏正是獨孤仲平的閣樓。

“就是這兒了。”碧蓮徑自進了屋,將屋子裏的燭火點亮。韋若昭也跟著踱進屋子,她好奇地打量著屋裏的一切,房間不大,裏面的擺設也十分清簡,除了床榻、條案之類的家具,最引人注目的卻是幾乎占據了整整一面墻的高大書架,架子上堆滿了小山似的卷軸,還有不少瓷人、琉璃瓶之類的小玩意。窗旁的矮幾上放著一張琴,木色暗沉,是典型的伏羲式樣,卻有著明顯地修補過的痕跡。

韋若昭一時興起,好奇地撥了一下琴弦,沒想到碧蓮當即叫嚷起來,道:“哎,不能動他的琴!他沒跟你說過啊!”

韋若昭搖頭,道:“沒有啊,他就給了我這張畫,讓我來找你。”

碧蓮忍不住哼了一聲,像是有些生氣,道:“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認識,拿了這麽個放屁的雞來,就要我伺候。”

“什麽?”韋若昭一愣,“你說他畫的是什麽?”

“放屁的雞嘛!”碧蓮本是康國人,雖然從小就在長安生活,卻沒有唐人女子慣有的教養與矜持,說出粗鄙的話來也不覺得有絲毫不妥,“你看不是嗎?”

碧蓮說著攤開手裏的畫指給韋若昭看,卻見那畫紙上果然畫了只水墨淡彩的蘆花雞,在寥寥幾筆草就的背景中拔足狂奔,身後噴出氣來,看上去十分滑稽。

韋若昭頓時哈哈大笑,道:“原來是這樣,我說我怎麽看不明白,他可真有意思!”她說著打了個哈欠,伸手拿過那幅畫,“哎,我困了,先睡了,明天再聊吧,再見。”

不等碧蓮反應過來,韋若昭已經將她推出門去,還徑自從裏面關上了門。碧蓮自然更為不快,嚷嚷著:“哎,哎,哪來的野丫頭,我——看我怎麽收拾你!”

韋若昭一直將耳朵貼在門後聽著,只聽得碧蓮咒罵了幾句,無奈地下樓而去,腳步聲漸行漸遠,韋若昭噗嗤笑出了聲。她早打定主意,要趁此機會好好在這個怪人屋裏翻翻,看能不能發現什麽秘密,剛才被獨孤仲平險些說中全部身世,她既佩服又生氣,很想也扳回一局,滅滅獨孤仲平那股將自己當小孩的傲氣。就算不行,如能找出些新奇好玩的東西,也是好的,韋若昭大搖大擺地在屋子裏東摸西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