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2/4頁)

可一聲呼哨就在這時響起,韋若昭下意識地一縮手,而那猴子當即扔下吃了一半的檳榔,動作敏捷地躥上了街邊的屋檐,再三蹦兩跳,一眨眼的工夫,便又不見了蹤影。

韋若昭頗為懊惱地一跺腳,多好的機會就這麽白白溜走了!可當她低頭看到被那猴子丟在地上的檳榔,卻又瞬間露出笑容——檳榔在這長安城裏可不是什麽遍地都有的尋常事物,只要找到那賣檳榔的,就有可能找到買檳榔給猴子吃的主人!而她,感謝老天,正巧也愛吃檳榔,知道長安唯一一家賣檳榔的店鋪所在!真是天助我也,韋若昭覺得自己完全可以當一代名捕了。她直奔右金吾衛衙門而去。

庾瓚這時正趴在金吾衛大堂的矮幾上呼呼大睡,鼾聲震天。忙了一整夜,他實在支撐不住了。他的旁邊已經擺好了一張又長又寬的條案,許亮小心翼翼地把從師崇道家抄來的那些小罐中的藥挑到小碗裏,放上些水,再用銀針一一試過。

那些小瓶也在桌上擺成一溜,還保持著暗格中的方位次序,左邊是那些白瓷瓶,右邊是那些鍍金瓶,上面都貼著獨孤仲平做的序號。從序號中可以看出,白瓷瓶比鍍金瓶少一個。

門一響,獨孤仲平走了進來。“驗得如何了?”獨孤仲平問。

許亮皺著眉頭,瞥了一眼旁邊鼾聲如雷的庾瓚,厭惡地道:“沒完沒了,吵得人頭大!”

獨孤仲平想了想,促狹一笑,突然拔高嗓門、嚷了起來:“哎呀,夫人!您怎麽來了?”

話音未落,庾瓚已經一個激靈跳了起來,動作迅猛,竟險些將矮幾掀翻。他定睛四下望望,卻只見獨孤仲平和許亮沖著他一臉壞笑。庾瓚長籲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道:“哎唷,早晚被你們嚇死。我昨兒已經派人回去報信了,這個案子破不了,不掉腦袋也得丟官,還回什麽家啊!”

許亮一邊忙活一邊說風涼話,陰陽怪氣地道:“當心她到這兒來查你的崗!”

庾瓚當即訕笑,道:“我那渾家雖然脾氣臭些,可不是不通情理的女人。”庾瓚嘴上這樣說著,心裏卻忍不住有些打鼓。原來庾瓚在金吾衛上下乃是出了名的妻管嚴,妻子裴氏身為前朝宰相之女,雖然死去的爹不是現管,還是憑借著家族過去積下的人脈關系,讓庾瓚坐上了右街使的位子。而這讓裴夫人本就不小的脾氣和妒性更是放大了許多倍,曾經一度因為懷疑庾瓚偷腥——當然這懷疑完全正確——而追打到衙門裏,把庾瓚的臉都抓破了。從此以後,庾瓚因辦案留宿衙門內,就得提防著裴夫人隨時突襲查崗。

庾瓚為了緩解尷尬,便問獨孤仲平道:“你去哪兒了?這半天都不見人影?”

獨孤仲平道:“本來說好和老曹喝茶的,可去了他沒在,等了半天也不見人回來。大概臨時忙什麽去了吧!”

“哦,”庾瓚漫不經心點點頭,又轉向許亮,“查驗得怎麽樣了?”

許亮放下手中的銀針,道:“好了,全驗過了。這邊的金瓶,一、三、五、七有毒,二、四、六、八沒毒。這邊的瓷瓶,二、四、六、七有毒,一、三、五沒毒。”

獨孤仲平皺著眉頭盯著條案上的瓷瓶,半晌,伸出手將標有六、七的兩個白瓷瓶分開,空出了一個瓶子的位置。庾瓚湊過來看看,卻一臉懵懂,不知他是何意。

許亮突然恍然大悟,嚷道:“明白了!”他拿起桌上的毛筆,在七號白瓷瓶子上改寫了個八字。

“這就對了。”獨孤仲平點點頭。

庾瓚卻還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模樣,問:“什麽對不對?這什麽意思,我還是不懂啊。”

獨孤仲平一笑,解釋道:“真正的第七號瓶被師崇道拿走了,就是他吃的那瓶藥。因為瓷瓶是單數無毒,雙數有毒,而金瓶是單數有毒,雙數無毒。師崇道是故意用一樣的瓶子,不做標記,只以次序來區分有毒與無毒。”

庾瓚不解:“可他還是被毒死了?”

“因為有人知道了他這個規律,或者說秘密,把七號瓶裏無毒的藥換成了有毒的。”獨孤仲平嘆了口氣,“這兩種東西,一定外觀味道都差不多,居然騙過了他這個使毒的高手。”

“可你說,那毒藥吃下去,又怎能不馬上發作呢?”許亮問道。

獨孤仲平又一笑,道:“還記得太樂署院子裏那一缸涼水嗎?依照那追儺的儀式,師崇道上場前一定是要喝那敬天的涼水的。我想兇手定是在毒藥裏加了什麽遇冷便能延遲發作的藥物……”

許亮眼睛頓時一亮,大聲道:“烏梢葉,一定是烏梢葉,這種葉子劇毒,不過遇冷毒性發作得慢,兇手全算計到了。哎,可烏梢葉沒氣味,師崇道中的毒有淡腥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