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火交煎

陸漸不及動念,翻身爬起,忽見姚晴已被逼到了屋角。

胭脂虎連出狠招,均未湊功,心中也覺訝異,忽覺姚晴劍上余勁綿綿,久而不絕,不由笑道:“好丫頭,原來‘玉髓功’你也偷學會了!”突地勁蓄劍上,“嗡”的一下絞住軟劍,喝聲“撒手”。

姚晴虎口劇痛,軟劍從掌心一彈而出,悠晃晃地插在書案之上。胭脂虎一聲厲笑,長劍正要刺下,忽聽“嘩啦”一聲,側眼瞧去,一排書架迎面壓來。

這一變故出乎胭脂虎的意料,只見書頁亂飛,狀若飄雪,令她難辨東西。慌亂間,她只覺身側風起,竟被人攔腰抱住。胭脂虎被這一抱,身法頓滯。姚晴趁隙縱到案前,拔回軟劍。胭脂虎又驚又怒,低頭望去,來人卻是陸漸,當即掉轉劍鋒,向下刺出。不料長劍刺出之時,她心頭一迷,那劍鬼使神差,竟然沒有刺中陸漸,反而“奪”的一聲,刺在了陸漸身後的墻上。

胭脂虎驚疑萬分,不及拔劍,背心嗖地一涼,一截軟劍透胸而出。她失聲慘哼,旋身揮掌。姚晴手刃大仇,喜不自禁,一時間竟然忘了防備,她被這一掌掃中,雖有“玉髓功”護體,仍覺痛不可當,軟劍再度脫手。

胭脂虎擡腳踢開陸漸,低頭瞧著那一截明晃晃、亮晶晶的劍尖,只覺一陣暈眩:“我便要死了麽……”再瞧四周,不止這書房,偌大的姚家莊都已是自己掌中之物,自己倘若死了,這辛苦得來的一切豈不盡都化為泡影?

刹那間,她滿心的恐懼化為了不甘,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叫,不顧軟劍還在體內,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尖聲大叫:“救命,救命……”她一猜到姚晴偷學“斷水劍法”,便生了殺機,欲置陸、姚二人於死地。又怕二人叫嚷起來引來旁人,是故進入書齋之前,借故將四周的奴婢遣開,這時她連聲呼救,居然無人應答。回頭一看,姚晴從後追來,只嚇得她亡命狂奔。

這一劍刺穿肺部,胭脂虎一路奔跑,血水從傷處不絕冒出,在地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線。姚晴的腳力不如對手,可是循血追趕,始終不被落下。胭脂虎平時積威甚重,下人們忽見她披頭散發,渾身浴血,胸背上還插了一口軟劍,無不戰戰兢兢,望著她奔跑呼救,卻無一個敢於上前。

姚晴見胭脂虎如此勇悍,心中又驚又怒,她為報殺母深仇,多年來忍辱負重,一招得手,忘乎所以,只顧咬牙緊追。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前廳,忽見廳中快步走出一名都雅男子,雙目微陷,眉棱高挑,身著大紅蘇綢壽袍,見狀面露驚色。胭脂虎一見這男子,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叫道:“寒哥,寒哥,小姐要殺我呢……”

都雅男子正是莊主姚江寒,胭脂虎在他發妻死後,趁虛而入,多年來與他頗有曖昧。當此性命交關之際,胭脂虎竟然忘了身份,喚出平日私密時的昵稱。姚江寒聽得大皺眉頭,忽又聽姚晴叫道:“爹爹,別聽她胡說,她本領那麽大,女兒怎麽殺得了她?必是她失血太甚,腦子也糊塗了。”

姚江寒掉頭望去,見女兒俏立遠處,儀態嬌弱,不覺疑惑道:“小陳,阿晴不會武功,怎麽殺得了你?”

胭脂虎急道:“她……”忽覺創口劇痛,一時說不下去。姚晴瞧出便宜,忙道:“爹爹,你糊塗了嗎?阿姨傷這麽重,還不快給她止血包紮。”

姚江寒見她關切神態,更無懷疑,定眼一瞧,只見那一劍刺穿左肺,氣血噴湧,已無生理,不覺心頭一慘,嘆道:“小陳,到底誰害了你,我給你報仇!”

胭脂虎傷在肺部,說話艱難,只得指著姚晴,奮力欲言,不料姚晴搶先道:“我知道了,阿姨是說,傷她的賊人往那個方向逃了。”邊說邊對著身後胡亂指畫,又向莊丁道,“呆著做什麽?還不去追……”眾人也不知究竟,順她所指,沒頭蒼蠅般亂碰。

胭脂虎怒急攻心,只覺眼前發黑,拼命鼓起余力,欲要吐聲,姚晴早已踅上前來,淒然道:“爹爹,再不救,阿姨可就活不成了……”說罷,握住劍柄,“咻”的一聲將軟劍抽了出來。胭脂虎中氣陡泄,創口血濺數尺,耳聽姚晴一聲尖叫:“爹爹,止血!”繼而頭腦一空,再也沒了知覺。

姚江寒放下胭脂虎,惡狠狠地盯著女兒,厲聲道:“蠢丫頭,中劍之人拔劍即死,你不知道嗎?”姚晴似乎也驚呆了,顫聲道:“怎麽,她死了?是……是我害了她?”言畢,秀目一轉,竟然滾下兩行眼淚,“我……我只當若不拔劍,怎麽止血……”

姚江寒聞言醒悟:“是了,這孩子不會武功,對這些打殺之事更是一竅不通。”當即拍拍她肩,嘆道,“罷了,不知者無罪。再說你便不拔劍,她也活不了了,早些拔劍,也是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