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顧此失彼(第4/10頁)

陸漸十分難受,忍不住凝神抵擋。他抵禦之力越強,八道真氣也轉得越快,初時尚如小蛇,漸次化為洪流,有如一個絕大氣球,在他的身體裏滾來蕩去。“大金剛神力”與之遭遇,好似雪崩瓦解,突然間,氣團向內一縮,突然向外湧出,陸漸腦子裏的“轟隆”一聲,兩眼一黑,失去知覺。

不知昏迷了多久,忽然花香撲鼻,鳥語啁啾,四周圍繞怡人的清氣。陸漸張開雙眼,只見碧空如洗,天際升起一抹雲氣,淡如輕羅,裊裊飄散。

陸漸坐起身來,發覺自己躺在一棵古樹上面,老根盤結,綠蔭蓊郁,粗大的枝幹盤曲如龍,樹下姹紫嫣紅,雜花錦簇,異香幽幽,飄蕩在空氣之中。

忽聽咕咕之聲,陸漸擡眼望去,巨鶴立在高處,俊爽皎潔。

“大家夥!”陸漸默想之前的遭遇,是耶非耶,恍如一夢。陸漸不由擼起褲腳,一道紅痕赫然在目,傷痕雖淺,卻是矮叟匕首所刺。他這才確信之前的經歷不是做夢,只不過,昏迷前身在陰河,寒水深流,醒來時卻是鳥語花香,天光恬然。

疑惑間,忽覺右手食指有異,舉手一瞧,指上碧光瑩瑩,玉環剔透,三縷紅絲宛如三條血脈,賦予玉環無比靈性。陸漸撫摸指環,心想看這情形,必是若虛先生將自己帶來這裏,他能從地底陰河脫身,想必已經煉回神通、擺脫痼疾了。

思索一陣,他跳下樹來。巨鶴咕咕叫了兩聲,蹭著陸漸鬢角,模樣嬌憨親昵。陸漸嘆道:“大家夥,昨天多謝你了,要不是你,我可死啦!”巨鶴咕咕連聲,挺胸昂首,陸漸不覺莞爾,目光一轉,忽見古木樹皮揭去一塊,霞卷雲舒,刻畫了幾行字跡:“得君之助,贈君之環,天下之財,任君索取。吾神功已成,自此雲縱龍飛,永無勁敵。”

字跡以指力雕刻,入木三分,字裏行間流露霸氣。陸漸怔怔望著那字,最後八字,均如飛龍在天,就要脫出樹身飛走。陸漸又念一遍,心想:“若虛先生想是在深山裏呆久了,別的不說,那谷神通也不是好惹的。永無勁敵,談何容易?”想著嘆了口氣,心想這些日子,全為他人奔走,忘了返鄉的初衷。算起來離家三年,也不知道祖父是否安康。想著歸心似箭,一整衣衫,向北方走去。

他晝夜趕路,不幾日來到姚家莊外。越近鄉關,陸漸越覺心怯,只怕一去三年,家中多出什麽變故

漫步沙灘,海風徐來,陸漸極目海疆,水天一色,幾只海鳥在水雲間時隱時現,呼應悠悠濤聲,令人平生悵然。

不久望見小屋,陸漸胸中仿佛揣了一只小兔。還沒走近,就聽一個尖細古怪的聲音叫道:“陸漸,陸漸。”

陸漸聽得耳熟,左右看看,卻不見人,驚疑間,又聽那聲音叫道“陸漸、陸漸。”陸漸上前幾步,遙見小屋前方,幾根竹竿撐著破爛漁網,一個白發老翁坐在小板凳上,身形佝僂,正在補織漁網。竹竿梢頭,立著一只紅嘴白毛的鸚鵡。老翁不覺有人走近,呵呵笑道:“好鳥兒,來,再叫兩聲。”

白鸚鵡又叫:“陸漸,陸漸。”老翁伸出大手,掌心有幾粒谷米,鸚鵡啄了又叫:“陸漸、陸漸……”老翁伸手一摸,口袋裏再無谷米,不覺嘆了口氣,說道:“好鳥兒,夠了,夠了……”白鸚鵡極不甘心,反復叫著陸漸的名字,老翁嘆道:“癡鳥兒,再叫也沒有米啦,就和我一樣,再怎麽想著念著,陸漸那孩子,唉,那孩子也沒了……”說著嗓子發堵,伸袖在眼角揉弄,又嘆道,“只怪我不成器,老愛賭,那孩子跟著我,從小到大沒過上一天好日子,吃盡了苦頭,還沒落個好下場……”說著又揉眼角,白鸚鵡全無心肝,不知人間悲喜,不住口叫著“陸漸”,只盼主人再賜谷米。

老翁癡癡望著大海,亦隨著鳥語,喃喃念道:“陸漸,陸漸……”叫了兩聲,衰朽身軀忽如風中落葉,簌簌顫抖起來。陸漸望著那蕭索背影,嗓子一哽,顫聲叫道:“爺爺!”

老翁渾身劇震,抖索索掉頭望來,幾疑眼花,使勁揉眼。陸漸道:“爺爺,你不認得我了?我是漸兒啊。”三年不見,陸大海須發盡白,臉上皺紋層疊,乍見陸漸,不由張大了嘴,跟著騰起一股怒氣,幾步上前,叉開五指,左右開弓,給了陸漸兩個嘴巴。

陸漸被打得一愣,陸大海瞧了瞧手掌,又看了看陸漸,忽地張開雙臂,將他緊緊摟住,大笑道:“活的,哈,是活的……”笑著笑著,鼻間一酸,又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陸漸正覺尷尬,陸大海忽又哈哈大笑,揮舞老拳,給他幾下狠的,不料陸漸神功在身,一遭外力,自生反擊,震得陸大海拳頭疼痛,不覺驚喜道:“好個小兔崽子,身板兒長結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