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鎖麟囊(第2/3頁)

如松的票令大癡深陷虎穴。將戲票交給大癡時,何安下轉述:“如松長老說是大菩薩說法。我們去不去看?”

大癡:“長老做事,必有深意。去。”

大癡已失法力,從三百個配槍特務中帶走他,十分艱難。何安下無心聽戲,兩手縮在衣服裏,結起了王印,期望自己的法力翻倍。

鑼鼓聲加大,演到了“同亭避雨”的場次。暗中修法的何安下不由得被吸引,劇情說的是富家小姐薛湘靈在出嫁路上遇到大雨,躲入路邊亭中,亭中早躲著另一隊出嫁隊伍。

那是個貧家女,窮得沒有嫁妝,正在轎中哭泣。平時嬌生慣養、自私使性的薛湘靈頓悟到人間疾苦,將自己裝滿珠寶的鎖麟囊送給貧家女做了嫁妝。

薛湘靈這一段唱詞快言快語,引得眾特務爆聲叫好。何安下聽出唱詞先譏諷世人追逐名利而喪失本性,後上升為悲天憫人之情。

轉頭向大癡看去,大癡的口罩上有了兩道濕痕。何安下叫了聲“師父”,大癡抹去淚水,輕輕說:“我佛原本貴為王子,也是嬌生慣養,看到人間生老病死而頓悟,產生拯救世人之心。薛湘靈向貧家女贈鎖麟囊,正是我佛的初心。”

前排座位有幾位資深老人,為照顧他們,有中場休息。老人由小特務攙著去上廁所,而幾個特務趁機圍上來,手入衣襟,暗示懷裏有槍,對大癡喝道:“摘下口罩。”

大癡站起。首排的如松長老也站了起來。

兩人遙遙相望,如松也是眼掛淚花。大癡摘下口罩,道:“多謝。一謝你當年供我讀經,二謝你今日請我看戲。此劇的確是菩薩說法,我已找到了當年初心。”

如松:“大願望就是大法力。這些人困不住你了吧?”

大癡一笑,猛地跑起來,他的身前身後都坐著人,間有擺放茶果的小桌,而他無障礙地穿行,直到劇場墻壁,迎頭一撞,消失在累累青磚中。

滿場驚叫,段遠晨站起,掃視一圈,全場特務卻都住了口,乖乖坐好。

原要捉拿大癡的幾個特務,圍住了何安下。段遠晨道:“他與妖人大癡沒有關系,我可以作保。”特務走回了各自座位。

如松向段遠晨合十行禮,“我事已了,先行告辭。”段遠晨合十回禮,囑咐身邊特務開車送如松回寺。

他目送如松走出劇場,叫自己身邊的特務跟何安下換座位。何安下落座後,段遠晨道:“沒想到你認識如松長老。”

何安下:“我也沒想到他認識你。”

段遠晨解釋他母親得了癌症,是如松長老教她念經,減去了臨終前的痛苦。正值京劇頂級名角程硯秋來杭州演出,段遠晨買下全場票犒勞手下特務,給如松送去十張票,是供給寺廟關系戶的,不料如松親自來了。

和尚看戲,總覺蹊蹺,果然中間出了變故。原來如松是借戲恢復大癡的法力。

戲再次開演。故事延續,薛湘靈嫁人後,因水災落魄,給大戶人家做哄小孩的老媽子,小孩把皮球扔到樓上,薛湘靈上樓找球。

這個簡單情節卻是《鎖麟囊》全劇華彩,稱為“尋球九步”。只見扮演薛湘靈的程硯秋矮下身形,兩腿時盤時展,連做出九個步態,以婦女的身姿演化出龍騰蛇盤之勢。

此九步妙到極處,不懂戲的何安下也看得心曠神怡,段遠晨側頭言:“咦?他怎麽會打形意拳?”

段遠晨教何安下,只教了形意拳的意,而未教形。形意拳有十二形,總結了十二種動物的天賦運動方式,雖僅十二形,卻可概括天下全部動物的動勢。程硯秋的“尋球九步”,是形意拳中的龍、蛇兩形的組合。

戲完後,段遠晨帶何安下去後台,對正在卸妝的程硯秋說:“我是白次海門下,你是誰的門下?”程硯秋轉頭,一副不解神情。

段遠晨咳了一聲,道:“你的形意拳,誰教的?”

程硯秋單眉一豎,喝道:“出去!”

何安下以為段遠晨必會發作,不料段遠晨賠著笑,領著何安下乖乖出去了。

兩人站到舞台上,看滿場觀眾已退,三五個工作人員在打掃劇場。何安下問:“你怎麽脾氣那麽好?”段遠晨嘆道:“角兒就是角兒,不得不服。”

舞台與後台僅一方布簾之隔,段遠晨不斷掀開布簾,窺視程硯秋卸妝的進度。過了許久,段遠晨叫聲“好了”,拉何安下再入後台。

千嬌百媚的女人,變成了英氣逼人的男子。程硯秋身高一米八三,見段遠晨又來了,咳一聲,有令人不敢走近的震懾力。

段遠晨停下了,“程老板,我沒別的意思。給你看樣東西。”

段遠晨在擁擠後台中,沉身作了幾個盤旋,與“尋球九步”極為近似。程硯秋自梳妝台前站起,道:“方二先生的拳,你怎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