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壬午宮變(第2/5頁)

安樂公主聽得不耐煩了,嚷道:“母後,你倒是揀緊要的事情說啊,這等芝麻谷子般的瑣事,也啰唆個不停,這都什麽時候了?”

韋後大怒道:“臭丫頭你懂得什麽?都是你,經常煩擾你父皇,他的心疼之病就是你要當皇太女給鬧的!”

安樂公主也氣得粉臉通紅:“母後你說這話就不對了,明明是你進了一碗湯餅後,父皇吃下就心疼難忍,驟然離世了!”

韋後揚起手掌,“啪”的一聲,打了安樂公主一個清脆的耳光:“照你這樣說,是我害死你父皇了?你是我女兒,難道不知道我平時說話雖狠,但絕不會有加害你父皇之心嗎?”

上官婉兒連忙勸解:“眼下不是吵架的時候,請皇後接著說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

韋後哽咽著,又啰唆了半天,上官婉兒終於聽明白了。原來商定去華山避暑之後,韋後很是歡喜,特意呈上一碗據稱是她親手所做的湯餅。中宗一嘗,果然和在房州之時的滋味大有不同,正趕上中宗上午酣睡,午飯吃得很少,此時確實有些餓了,當下將這碗湯餅吃得一幹二凈。

剛放下碗來,中宗就突然覺得胸口沉悶,像有一只無形的大手直接捏住了他的心臟,在用力攥緊。他捂著前胸,神色極為可怖。韋後母女嚇得腳也軟了,直到中宗撲通一聲歪倒在地下,才想到喊:“快傳太醫!”

婉兒問道:“太醫說什麽?”

韋後說道:“太醫只說皇上是中風痰厥,以致龍馭上賓。”說罷,韋後拉住婉兒的手,懇切地說,“如今我心亂如麻,方寸大亂,今後該怎麽辦,可全指望妹妹你了。”

婉兒見韋後全無昔時的霸悍之色,一臉的沮喪無助,禁不住心腸一軟,說道:“為今之計,只好先秘不發喪,宮中嚴禁消息泄露,把諸位宰相召入禁中,鎖於中書省內聽命,然後召兵馬五萬人戒嚴京師,讓皇後的親族,諸如韋捷、韋灌、韋璿、韋锜、韋播、高嵩等人統領,並召宗楚客尚書等一起議事。”

此言一出,婉兒心中又暗暗有些後悔:“我到底是打算幫誰呢?不是答應了太平公主,要倒戈相助嗎?”也許是中宗皇帝的暴斃讓她心裏特別震撼,她幾乎可以斷定,這正是太平公主和李隆基合謀下的毒手,他們一定是通過馬秦客和楊均,聯手害死了中宗。想到馬秦客一直進獻含有赤箭粉的丸藥給中宗,婉兒突然明白了,雖然湯餅中下的藥物一般人服下後都會無事,但中宗體內積累了赤箭粉的藥性,這兩種藥物一旦遇上,就立即會讓人心悸而死。

然而,這兩個人也是她舉薦給韋後的,一旦說破,婉兒也有莫大的責任。她心知肚明,卻不敢說破。

眼見臥榻上已死去的中宗皇帝,雙目圓睜,一副驚恐的樣子,仿佛看到了極為可怖的情景一般。婉兒長嘆一聲,伸手輕輕替他合上了雙眼。

韋後突然又憂慮道:“天氣暑熱,如果秘不發喪,這……如何能放得久?”婉兒知道她是擔心中宗的遺體腐壞,於是說道:“當年南朝陳高祖陳霸先猝然逝世,也是內無嫡嗣、外有強敵,他的章皇後也是秘不發喪。因天氣暑熱,有人建議用蜂蠟做棺材,密封陳高祖遺體,我們何不效此故事?”

韋後聽了,忙依言而行,用蜂蠟作棺,暫時封藏。婉兒又命內侍盡取皇家窖冰來,堆放在神龍殿裏。雖是盛夏,但殿裏卻彌漫著陰森森的寒氣,讓人不由自主地悚然骨栗。

大家都是一夜未睡,眼睛中布滿了血絲。商量來商量去,紛亂如麻,似乎有商量不完的事。天色將曉時,韋後密謀將宗楚客召入了神龍殿。

宗楚客只見一具黃色的蠟棺陳列殿上,白色的喪燭高燃,韋後、安樂公主、上官昭容等都是素服麻衣,伏地哭泣,不禁頭皮一麻,醒悟道:“原來中宗皇帝竟然暴斃了!”

宗楚客深知宮闈多有詭譎難測的秘密,也不敢詢問皇帝的死因,只好唯唯聽命。韋後顫聲說道:“如今聖上龍駕歸天,哀家心中仿徨無措,還望宗愛卿主持大事。”

見情況緊急,宗楚客將牙一咬,雙目露出一絲兇光:“啟稟皇後,不如趁此機會,宣太平公主和相王及諸子,尤其是臨淄王李隆基入宮。等他們甫一進宮,就安排刀斧手將他們立斬於殿前。”

韋後平時霸悍,如今真的面臨大事,卻有些畏縮躊躇,說道:“如此行事,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宗楚客堅持道:“皇後,當斷不斷,必有後患。等皇帝歸天消息一泄露,人心思變,就不可收拾了!”

韋後穩了穩心神,終於狠下心來說:“派人傳旨,召太平公主及相王諸子進宮議事。”

然而,過了良久,宣詔的中使回來稟告說:“太平公主不在山莊,相王也宣稱遊獵未歸。”宗楚客聽了驚駭道:“難道消息走漏,他們已提前有了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