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壬午宮變(第3/5頁)

韋後說道:“皇帝歸天後,宮女內侍一個也不準離開神龍殿,就連上官昭容也是昨晚剛剛知曉,她也從未離此半步,怎麽可能會將消息泄露?”

宗楚客疑惑道:“或許他們早已心懷鬼胎,所以才不敢前來。”上官婉兒心中卻明鏡一般:加害中宗的計劃,就是他們一手策劃。他們不但能第一時間知道,還能預測到今天的局面!

此計不成,宗楚客也沒了主意。又過了一會兒,只聽得中書省內被禁鎖的百官喧嚷不止,又傳出哭聲陣陣,韋後情知消息早已走漏,她忙了這一晚一天,頭疼欲裂,無奈中一跺腳:“罷了!罷了!先召集百官於太極殿,正式發喪吧!”

黃泉地肺中,不久也得到了這一驚人的消息。賀蘭晶說道:“想那次在崇義鬼宅中,見到有人高價求一種讓人心痹而死的毒藥。此毒的陰毒之處在於,發作後,毫無跡象,和患心疼病死的人並無不同。當時我們還困惑,這人買此毒藥是想對付誰,現在終於明確了,他們的目標正是中宗皇帝。”

地母夫人嗟嘆一聲,說道:“如今這局面雖然出乎我們的預料之外,卻也是個極好的機會。中宗的兩個皇子都不是韋後親生,深為其所忌,太平公主、李隆基等人又和韋後水火不容,他們對皇位必將有一番爭奪。如果此刻我們取得高祖皇帝的遺詔,喻示百官,繼承大統,實在是天降良機,恰逢其時啊!”

眾人聽了,都是精神百倍,大受鼓舞。當下地母夫人傳命,玉扇門傾盡全力,務必爭分奪秒,趕到五兵神窟中盡快挖掘到高祖的鎖魂鐵棺。

臨行之前,地母夫人屏退左右,單獨召賀蘭晶來到臥榻邊,撫著她的頭發說:“晶兒,此番我們孤注一擲,取得高祖皇帝的密旨後,就要冒險奪位。這九五之尊的寶座,不知有多少人暗中覬覦。我們在朝中孤立無援,也沒有勛臣宿將相助,能否成功,實在是難說得很啊!所以,我今天就把隱藏多年的秘密告訴你,不然,就怕來不及說了。”

賀蘭晶聽母親說得很是淒涼沮喪,不禁握住她的手說:“不會的,母親為何說得如此喪氣?說不定我們一舉成功,成為大唐這萬裏疆土的主人呢。”

地母夫人語氣變得柔和了一些,說道:“你說得也不錯,但君子問兇不問吉,凡事要先考慮一下最壞的結果才對。”

厚土殿裏的四個青銅人俑手中的雁足燈,火焰不停地跳動。地母夫人突然一把拉下遮住臉龐的黑幕。賀蘭晶一聲驚呼,她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母親的臉。此刻明亮的燈光下,只見地母夫人的臉上滿是魚鱗般的瘡疤,竟如鬼怪一般,鼻子也被削去了,只剩下兩個孔洞。

饒是賀蘭晶經歷過許多兇險,見過許多的醜怪之人,但自己的母親,居然是這樣一副臉孔,還是讓她渾身顫抖,難以接受。

地母夫人緩緩地又帶上了面幕,淒然說道:“晶兒,有沒有嚇到你?”

賀蘭晶上前抱住她說:“不管你是什麽模樣,我都不怕你,你還是我最親近的人。”說到這裏,她又忽然一跺腳,狠狠地說,“是什麽人把你害成了這樣?”

地母夫人嘆了口氣後,沉默不答,卻又反問道:“你可知你的父親是誰?”

賀蘭晶懂事之後,曾經多次問過這個事情,但地母夫人總是會發怒,嚇得她後來從不敢問。如今母親卻自己提及此事,她知道這個秘密終於要揭開了,生怕地母夫人又改主意不說了,於是當下不敢多言,只是側耳傾聽。

地母夫人擁她入懷,緩緩說道:“當年則天女皇駕幸東都洛陽,讓我在長安開鑿黃泉地肺。當時我就留了心,想收得幾處隱秘的宅第當作商談秘密的場所。當時的長興坊有一處院落,裏面雜草叢生,還有不少無人照看的紅芍藥花自開自落,我就起心想征收過來。哪知道,就在這裏,我遇到了那個魔星,也就是你的父親。”

賀蘭晶問道:“我父親,他究竟是誰?”

“他當年已是四十多歲,但依然能讓女人一見如醉。史書上常說有一些妖媚的女色能傾陽城、惑下蔡,而他就是男人中的妖。”

賀蘭晶緊抓住地母夫人的手說:“他就是我父親,他叫什麽?”

“他叫賀蘭敏之,是則天女皇姐姐韓國夫人的兒子。”地母夫人此言一出,賀蘭晶大吃了一驚,這人可是個非常知名的人物,有關他的流言至今紛紜不休,但賀蘭晶隨即疑問道:“他不是在四十年前,因逼奸太平公主侍女,被則天女皇流放到嶺南的雷州,中途被人用馬韁絞死了嗎?難道他也和明崇儼一樣,使用了金蟬脫殼之計?”

地母夫人說道:“這倒不是,據賀蘭敏之對我說,他之所以能活命,多虧了高宗皇帝暗中吩咐人保護和掩飾。當年他的妹妹被封為魏國夫人,經常花枝招展地進宮和高宗皇帝玩樂,武則天是何等之人?哪裏容得下有人奪她的寵?不久就派人下毒害死了這位外甥女。然而,高宗皇帝因韓國夫人和魏國夫人相繼暴死,自己卻無能為力,內心十分愧疚,於是就千方百計地回護於他,高宗皇帝下了密旨給嶺南的行軍總管,悄悄將賀蘭敏之救下,並派舟船送他去赤土國的雞籠島避禍十年。十年之後,他終於又忍受不了寂寞,悄悄潛回了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