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三章 舊事余音(第2/5頁)

黎騫之心裏到底記掛女徒的終身,趁機問道:“王爺雖有守約之心,可陛下不會願意二公子就這麽一直等下去吧?”

“陛下答應讓平旌再多等一年,到時如果再查訪不到消息,他便要親自插手安排這孩子的婚事了。不瞞你說,陛下過於寵愛平旌,這件事我是爭不過他的。”

“那若是平旌另娶之後,又找到那個孩子了呢?”

“姻緣無份,情義仍在,長林王府自當盡全力照顧。”蕭庭生以為他只是閑談,擺了擺手道,“先不說這個了。我今日請黎兄前來,除了敘舊以外,還想另外商議一件事。”

黎騫之心中明白,問道:“王爺指的是大同府河道沉船一事嗎?”

蕭庭生神色沉重地點了點頭,“我兩天前才聽說,出事當晚,除了那三艘補給官船以外,還有一艘民間的小客船也不幸被連帶撞沉。船上遇難的人,全都是你們扶風堂的大夫?”

“是。我扶風堂於各地多有分號,大同府這一家,在鄰近三州都有上好的名聲。據我接到的書信上說,他們當時連夜行船,就是因為要去外地出診。沒想到禍從天降,居然遇上了這樣的事……”

蕭庭生忍住胸中的怒意,眸色微冷,“從軍這些年,勝負生死,已不知經歷了多少次,但最可怕也最不可容忍的,永遠都是背後的暗箭。”

他既然這樣說,明顯是已經判定大同府沉船之事絕非意外。黎騫之垂眸思慮片刻,擡手抱拳一禮,鄭重道:“無論王爺打算如何處置此事,我扶風堂皆願盡綿薄之力。”

對於大同府軍資沉船這件事,判定它不是意外的人當然並非蕭庭生一個。當老王爺請來舊友在茶坊對坐敘舊商談時,蕭平旌也正趴在兄長的病榻前,小聲地向他通報著消息。

“我看了父王遞送進京的奏本,除了北境戰況以外,也提了大同府沉船的疑點,請求陛下派出專使前往詳查。”

蕭平章外傷高燒昨夜方止,仍有些懨懨的,靠在枕上閉目應了一聲,“哦,原來父王已經有所安排,那我就放心了。”

蕭平旌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滿面的驚詫,“不會吧,告訴京城一聲就算有所安排了,大哥你當真的?”

“要不然呢,你想怎麽辦?”

“這樣的事情,誰都知道官面上一定會查。可天子禦使出京,固然聲勢逼人,威儀十足,但畢竟人生地不熟的,最終未必能夠找出真相。”蕭平旌揪著自己的下巴,邊想邊道,“咱們可不能全都指望著京城啊。”

蕭平章終於轉過頭瞥了他一眼,“你能想到的,父王難道想不到?無論陛下在京城怎麽安排,我北境都會另派人手自行調查的。”

“關鍵就是應該派誰去啊!”蕭平旌好容易將話引到此處,急忙接過話音,“這暗訪講究的就是一個‘暗’字。大哥您就不用說了,身上有傷,又太引人注目,肯定去不成。父王手下雖然精兵良將如雲,可論單打獨鬥,隨機應變,誰又比得上我?”

蕭平章揉著額角陷入沉思,中途的神色似乎松動了片刻,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你一向心性不定,父王不會允準的。”

“父王還不是什麽都聽你的!”蕭平旌靠在榻旁,拉著兄長的胳膊哀求,“你就讓我去嘛。我雖然不如大哥這麽穩重,但好歹也上過戰場,走過江湖。不管大同府有什麽黑幕,我肯定能給它撕開了!”

蕭平章被他扯動傷口,忍不住皺眉吸了口冷氣,嚇得蕭平旌趕緊松手,扶他在枕上靠穩後不敢再多說,悶悶地趴到榻邊。

“你自小就聰慧過人,在瑯琊閣也學了些常人難及的本事,我自然知道你去最合適。”蕭平章涼了小弟片刻,這才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頂,笑道,“不過要想讓父王允準,你得先答應我兩個條件。”

蕭平旌猛地坐直了身體,趕緊點頭,“大哥盡管吩咐。”

“你學藝瑯琊,世上能傷你的人並不多。但孤身暗訪,說不準會遇到什麽樣的事。大哥希望你不要忘了,查明真相固然重要,可你自己的安危,一定要排在第一位。”

蕭平旌心頭一熱,默默將兄長的手握在掌中,用力頷首。

蕭平章輕輕回握了他一下,繼續道:“其二,我大梁治國,法度為先。有些機謀巧變可以用,但絕不能失了分寸。只要你查出內幕,拿到佐證,相信朝廷自有公道。切莫因一時義憤,私刑處置。”

大哥說得這般鄭重,蕭平旌自然也不敢嬉笑,急忙站起身來,抱拳應道:“兄長所命,平旌明白。”

這時外門房門輕響,東青捧了碗仍帶著熱氣的湯藥進來,林奚步履輕盈地跟在身後。

蕭平旌回頭看見是她,臉上本能般立即堆起了笑容。他是個聰明人,知道林奚主治兄長的傷情,自己卻把人得罪著實在不是個事兒,這幾天找著各種機會,已經道了兩次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