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十章 禁軍統領(第4/4頁)

濮陽纓忙迎上前兩步,笑著拱手為禮,“見過荀大統領。”

禁軍大統領荀飛盞在馬背上微微欠身,還了個禮。他的祖父荀老大人是本家長房,膝下三子一女。長子次子皆在青壯之年染病亡故,未能出仕,一直居於原籍湘州,共留下兩子四女。序齒最末的荀白水雖然身體康泰,在朝堂官運極旺,順風順水,偏偏又膝下空空,妻妾皆無所出,便將長侄飛盞和大侄女安如從湘州接入金陵府中養育。荀氏本為書香清貴門第,向來以子侄勤學出仕為榮,沒想到荀飛盞打小兒起就不喜念書,只愛修習拳腳。荀白水費了許多力氣,也未能將他扳改過來。某日年節宮宴,蒙摯老將軍瞧見了隨叔父入宮的小飛盞,發現他根骨奇佳,願意收入門下。荀白水即便再不願侄兒走武職,也知道曾名登瑯琊高手榜第一的蒙老大人不是尋常門庭,當下十分歡喜,仔細打點了拜禮,將荀飛盞送了過去。其時蒙摯年事已高,輩分又尊,便將孩子掛在了蒙淺雪之父的名下,以師祖的身份親自調教。

有荀氏的出身,又拜於蒙府門下,荀飛盞出師後的起點之高,京城子弟中除了少許皇族,無人能與之相比。得授武職後一路升遷,如今年齒不過才二十六歲,就已手握禁軍大權。

按理說,連蒙摯本人都贊賞不已的關門徒孫,躋身於頂尖高手之列毫無懸念,可偏偏數十年前,瑯琊老閣主接掌山門,不知何故給高手榜加了一條局限,凡正在各國朝廷擔當任何實職之人,皆不入榜排位,所以迄今為止,這位禁軍大統領只在公子榜上掛過第七名。

和其他血氣正盛的年輕人一樣,荀飛盞自然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能在天下高手間位列幾何。不過他到底是世家子弟,再怎麽想,也沒有因為這個就辭去朝職的道理,這幾年忍著心中不足,一直裝作並不在意的樣子。

這次段桐舟逃獄,梁帝命禁軍負責城內搜捕,於荀飛盞而言倒是個令人高興的機會,接了差使後十分盡心,一聽說某個地方發現了可疑蹤跡,立時便帶領人馬趕了過來,將周邊街區悉數封禁。

蒙淺雪閨閣時除了曾在長林王妃處寄養過兩年外,大半時日都依叔祖父而居,與荀飛盞同門學藝,一向極為熟識,見他走到近前,仰頭笑著問道:“天牢走失人犯,與禁軍何幹?怎麽是師兄你在追捕?”

荀飛盞素來為人端方,應答時視線稍稍旁移,並不直視於她,“段桐舟武功極高,等閑的人擒拿不住,故而陛下命我相助。這裏封街搜查,只能請世子妃見諒,從旁邊繞行。”

自打一個出嫁,一個領了朝職,荀飛盞待這位師妹便不再像少年時那般親近,總是言辭客套,稱呼疏遠,蒙淺雪倒也習慣了,聞言轉身向車夫示意,命他掉轉馬頭,繞道鄰近另一條小街。

一直安安靜靜坐在車廂內的林奚這時才微微掀開側旁的車簾,向外看了一眼。

馬車旁的荀飛盞面無表情,面頰略白。因為要讓出通道,他撥馬後退至一處墻角,自以為青磚墻面隔絕了所有人的視線,於是擡起眼簾,怔怔地看向王府車頂四圍微蕩的流蘇。

只有那麽一刹那,這位年青將軍漆黑如墨的瞳仁深處泛起了一絲波紋,縈縈寞寞,轉瞬即逝。就連他在馬背上英挺筆直的身姿,都仿若於這迅忽之間褪盡棱角,變得柔軟而又淺淡。

林奚尚是未諳情事的少女,哪裏看得懂他復雜的心緒,只覺得這位大統領的表情有些奇怪,在放下側簾前不禁多看了兩眼,心中甚是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