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十七章 情義無字(第2/4頁)

得了這樣一個答復,蕭平旌心裏既高興又有些難過。高興的是大嫂的身體有機會痊愈,難過的是在這大年下的,兄長卻不得不跟嫂嫂解說這麽讓人堵心的事情。

“我大哥表面上看不出來,可我知道他這一陣子幾乎都睡不好覺。最可恨的是,下這個黑手的人究竟是誰很可能永遠查不出來,真是讓人一想起來……這胸口都悶得慌。”

林奚想不出什麽勸解他的話語,最後也只能道:“好在蒙姐姐性情疏朗,應該能夠熬過這一關吧……”

若論起大年初一心中郁悶,此刻的蕭平旌並不是唯一的一個。除夕在宮城值完夜剛剛交班的荀飛盞,現下的情緒也甚是陰沉。

“大統領宿衛辛苦,這是太子殿下特意命奴婢送來的,為大統領佳節添福。”

正陽宮的都總太監親自將一桌席面送到禁衛營值房,口口聲聲提的卻是太子。荀飛盞不用多想也能明白,這是皇後在提點自己不要忘了荀氏一族榮辱同體,務必要顧念東宮。

禁軍拱衛宮城,豈有不顧念儲君之理?這番提點真正令荀飛盞不太舒服的地方,其實只在於它背後的暗示。

忍著胸中煩亂謝過恩賞,荀飛盞覺得自己完全沒有胃口,便將席面分給了當值的部屬,懨懨地回到私宅。然而再怎麽不高興,給長輩拜年總是不可忽視的禮數,稍歇了片刻,他還是洗漱更衣,按往年慣例來到了荀府。

荀白水既知他要來,又怕他不來,見到了人方才放心,不等行完禮就趕忙扶了起來,道:“都是自家人,你昨夜當值,何必這麽早就來?快坐下喝杯茶吧。”說著又吩咐荀夫人,“侄兒跟別人不一樣,越是年下越不得清閑,恐怕留不了他太久,你親自去廚下催一催,別誤了席面。”

對於兩個打小養在府中的侄兒侄女,荀夫人一向視如親生,倒是真的看重這頓團年飯,見他們叔侄倆已經坐下說話,自己便忙著前去廚下安排了。

她的身影剛一消失,座上二人的表情就立時起了變化。

荀飛盞收了臉上的笑容,轉身看向庭外的積雪,“我已經把皇城篩了好幾遍,再也沒有段桐舟的任何蹤跡。此人大概是已經逃離金陵了。”說到這裏,他緩緩回過頭,直視荀白水的眼睛,“我再問一次,除了這件事以外,叔父還曾牽扯過什麽嗎?”

荀白水立即搖頭,語調極為懇切,“沒有。真的沒有。叔父雖有自己的想法,可對長林王府,該有的敬意自然還是有的。”

荀飛盞繃著臉猶豫了一陣,眸中的厲色方稍稍減退,徐徐道:“陛下禦體多病,確實不宜再起風波。所以不管內幕如何,這一次我已決定不會多言。至於日後,叔父想必心裏明白。”

“你放心,叔父在朝多年,行事自然是有分寸的。”荀白水松了口氣,忙親自提壺斟了杯熱茶,推向侄兒,“可是飛盞哪,平心而論,宋浮的手段雖錯,但這顧慮卻非無中生有。若是我大梁兵權能稍得平抑,不僅東宮安穩,對長林王府本身,其實也大有益處嘛。”

荀飛盞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平章差一點就死在甘州城,你卻說對長林府大有益處?”

荀白水輕輕搖頭,道:“話不是這麽說,我大梁以往舊例,皇子封王之後,即便委任軍務,也必定會四處調防,這麽做所為何來?不就是因為宗室中人離皇權太近,警戒異變而已。像長林王爺這樣統兵數十年的,你想想以前可曾有過?”

“這怎麽能一樣?人人皆知,老王爺只是先帝收養,並無宗室血脈!”

“就算是這樣吧,可軍功太過、兵權太盛也一樣是歷代大忌。別的不說,長林王府的二公子,無爵無職,走出去卻比正經侯爺還要令人退讓三分,等閑的將門之府可有如此聲勢?”荀白水一面察看著侄兒的臉色,一面向他傾過身去,壓低了聲音,“你知道朝野內外多少人,暗中提起蕭平旌時都叫他什麽嗎?”

荀飛盞不由一怔,“什麽?”

“叫他小林殊。”

荀飛盞的眉睫頓時一顫。

林殊。

昔年威名赫赫的赤焰少帥,金陵城裏最耀眼的一抹亮色,縱橫沙場從無一敗的少年將軍。以他為長林二公子的類比,聽上去似乎算是誇贊,可林殊十九歲便冤死梅嶺的最後結局,整個大梁天下又誰人不知,何人不曉?

赤焰一案的起端,便在於帥門之府聲名鼎盛,而主君卻猜疑難容,雖然最後能得先帝洗雪,清名留存,但闔府覆沒之悲,也實在令人哀嘆。

荀飛盞眸色深深,問道:“老王爺知道這個說法嗎?”

“暗中流言,誰敢明著跟他老人家說呢。”荀白水放緩語氣,繼續勸道,“飛盞,你要相信叔父對長林府並無惡意。如果在陛下當朝時,能提前分離兵權,有所制衡,總比讓太子無奈之下才做這件事情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