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十四章 詔出四方(第2/4頁)

荀白水眸色深沉地搖了搖頭,“就算是要當面抗旨,那起碼也得派去的宣詔使能見得著蕭平旌的面才行吧?”

荀太後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層,怔怔地呆住。

“北境可是長林軍的地盤,隨便挖個坑使個絆子,把京城的旨意在什麽地方困上幾天,日後他咬口不認,誰又能說得清楚呢?”荀白水說到這裏,顯然主意已定,“發往甘州的這道聖旨太重要了,任何人去老臣都不能放心。”

荀太後立時吃了一驚:“兄長是想親自前往北境?”

“是。關鍵時刻絕對不容有失,老臣這趟辛苦,怕是不能偷懶逃掉的。”

他這邊下了決斷,荀太後反而猶豫起來。在她看來,以前的長林世子再怎麽值得忌憚,好歹也算性格溫潤行事周正,那個蕭平旌可跟他哥哥不一樣,從小就沒怎麽受過拘束,莽撞沖動,天不怕地不怕,明顯不是一個按常理出牌的人,誰也不敢說他犯起渾來能走到哪一步,委實讓人難以放心。

“懷化將軍行事的路數咱們完全不清楚,朝堂堅穩固然重要,兄長的安危也不是小事,這萬一……”

“太後娘娘過慮了。”荀白水笑著擡手安撫,“老臣這次出京,可以請陛下傳發禦令,調撥三百東湖羽林的精銳隨行。北境終究也是大梁天下,朗朗乾坤在上,他蕭平旌就算再狂妄,還能把老臣連同這三百人全都給滅了不成?”

荀太後又考慮了片刻,心裏終究是把皇帝的利益看得更加重要,再加上荀白水語氣篤定神情自若,也就沒有再強行阻攔,只是絮絮地多叮囑了幾句。

小皇帝那日在南苑獵場露出的失落之色,蕭庭生並不是沒有看見,可他當時確實不好細講,又不知道消息已經泄出,故而未曾立時追問,一心打算事過之後再找個機會,詳詳細細地解釋給他聽。

接下來幾天蕭元時再也沒說什麽,整個金陵城甚是平靜。長林王以前不怎麽深度介入政務,除了荀白水告病未朝他能瞧得見以外,大朝會時排班中少了哪幾位朝臣他完全沒有留意,反而是什麽都不知道的荀飛盞,最先發現京城的情況有些蹊蹺。

為了不給長林王留出任何提前通知北境的機會,荀白水悄悄攜旨出京,對外只說染了時症不能出門。荀飛盞畢竟是在荀府中養育過的孩子,再是政見不和那也是他的親叔父,次日便抽空上門探視。不料剛進了後院二門,荀夫人就遠遠迎了出來,一臉輕松地說老爺喝了藥正在沉睡,沒什麽大病,直接將他拉到旁側的廂房,開始老調重彈地聊起了京城裏適齡的閨秀們。荀飛盞被她追問得坐立不安,也等不到叔父醒來,找了個借口匆匆告辭。這次上門沒有當面見到病人,可嬸娘能如此寬心,顯然也不是什麽重症,接下來宮城裏又無緣無故安排下許多差使,荀飛盞疲於應付,便將探病的事暫時丟開,直到忙過了一陣之後,才突然驚覺所謂並無大礙的叔父,算起來竟已有近七天未曾上朝。

“你這孩子有心就行了,”面對再次過府探視的侄兒,荀夫人依然滿面笑意,“你叔父的病不要緊,只是大夫說不能見風,這進進出出的容易加重。你又不是外客,不在乎這些虛禮,等他一能起身,嬸娘就派人去叫你來,如何?”

荀飛盞心下猶疑,卻又不好反駁,眼看又要被嬸娘拉去廂房,荀安如悄悄從後方的門內探出半身,向他輕輕搖了搖頭,使了個眼色。

這個眼色到底什麽意思荀飛盞一時也看不懂,但至少能表明確實是有異常的情況。他眉頭一皺,假意向院外方向走了一步,又突然轉身,繞過嬸娘邁上台階,推門進入了內間,一眼便望見床榻上被褥平整,並沒有一個人影。

隨後追了進來的荀夫人面對侄兒的連番追問,實在推搪不過,只得承認丈夫已經離府多日,可是他去了什麽地方,所為何事,這位內宅貴婦可就真的是毫不知情了。

荀飛盞知道在嬸娘這裏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也知道荀白水離開京城絕不可能未經聖允,索性轉身直奔宮城,前往養居殿求見小皇帝。

平心而論,蕭元時對於私底下做這些動作並不喜歡,隱瞞了這麽多天心裏更是越來越不舒服,荀飛盞進宮當面一問,他索性也就說了出來,順勢指派這位大統領前往長林王府,將頒旨一事告知老王爺。

北境此刻正在計劃和準備著什麽樣的大戰,蕭庭生比京城裏的任何一個人都清楚,這一道禁罷四方刀兵的聖旨無異於是敲打在七寸上的一記殺招,令他跌坐在靠椅上久久回不過神來。

詔出四方,便算是明示天下,荀白水離京又有七日之久,連提前通知北境的轉圜余地都沒有,蕭庭生思來想去,最終也只能無奈地扶住自己的額頭,長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