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太湖煙水(第3/10頁)

西洞庭山上滿山都是果實,濃蔭相接,花果飄香,端的無殊世外桃源。雲紫蘿正想找人詢蕭家所在,卻因時近黃昏,山上人家在山下耕作的收工得早,連采茶的姑娘亦已回家去了,急切間卻是找不著人。

忽聽得樹林裏有個少女的聲音說道:“黃河遠上白雲間。”另一個少女接著說道:“一片孤城萬仞山。”接著是兩下刀劍碰擊的金鐵交鳴之聲。

雲紫蘿大為詫異,心道:“這個姑娘一面吟詩一面比劍,倒是特別。反正我要找人問路,何不過去看看。”

雲紫蘿不願擾人清興,準備在她們比劍完了,然後現身問路,於是遂施展踏雪無痕的上乘輕功,悄悄的偷入林子裏看她們比劍,一看之下,不由得吃了一驚。

比劍的是兩個年紀相若的少女,一個穿著淡紫衣裳,一個白衣如雪。此時正是涼秋九月,塞外草衰、江南花未落的時節,西洞庭山上楓林盡染,丹桂飄香,野菊叢生。兩個少女都是一樣的美,站在一起,難分軒輊。黃花紅葉襯托著紫緞白綾,色調諧和之極,更顯出她們清麗的容顏,令人神搖目奪。

但令得雲紫蘿吃驚的不是她們艷麗的容顏,而是她們超凡的劍術。

只是白衣少女在朗吟了一句“一片孤城萬仞山”之後,劍尖一顫,抖起了劍花朵朵,把全身遮攔得風雨不透,端的是壁壘森嚴,而且劍勢奇峻峭拔,隱隱含有極其淩厲的反擊後招,和這一句詩的意境剛好相符。

紫衫少女贊了一個“好”字,輕聲念道:“羌笛何須怨楊柳。”刷刷兩劍,以分花拂柳的劍勢刺去,招裏藏招,式中套式,柔裏藏剛,剛中寓柔,是一招看似簡單,其實變化十分復雜的攻勢。

紫衫少女攻勢展開,綿綿不絕,雲紫蘿正自替那白衣少女擔心,只聽得少女念道:“春風不度玉門關。”口裏念詩,手中的青鋼劍劃了半個弧形,橫劍一封,“當”的一聲把紫衫少女的長劍格住。但身形卻是接連晃了兩晃,露出老大一個破綻。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這是唐詩人王之渙的“涼州詞”,雲紫蘿心裏想道:“原來她們的劍招是以詩句命名,把詩意融會於劍法之中的。這種上乘劍法,也真算得是另辟蹊徑,別開生面了。可惜的是似乎還稍欠一些火候,未能隨心運用,揮灑自如。”驀地心頭一動,又再想道:“西洞庭山上哪裏來的這兩個劍術超凡的姑娘?其中想必有一個是我的蕭家表妹了?”

心念未已,果然便聽得那紫衣少女說道:“蕭大妹子,你今天怎麽啦?我看你好像是有什麽心事吧?”說話的神氣似笑非笑,一雙俏皮的眼睛滴溜溜的在白衣少女身上打轉。

白衣少女臉上一紅,說道:“你別瞎猜,誰說我有心事!”

紫衣少女道:“那為什麽你剛才這一招‘春風不度玉門關’露出了老大的破綻?”

白衣少女道:“我沒有你這樣聰明,練得還未到家,今日我向你認輸,你滿意了吧?”

紫衣少女道:“前幾天比劍,這一招我總是輸了給你,我自問並無進步,怎的今天你就輸給我了?你也不是甘心認輸的人,嘿,嘿,我看這裏面一定是有點古怪吧?”

白衣少女嗔道:“有什麽古怪?”

紫衣少女妙目流波,斜睨著白衣少女用調侃的口吻說道:“嘿,嘿,沒有什麽古怪?那我倒要問問你了,為什麽你忽然歡喜白色的衫裙?”

白衣少女道:“你才是問得古怪,我歡喜穿什麽衣裳,就穿什麽衣裳,這又有什麽不對了?”

紫衣少女道:“不見得吧,恐怕是因為人家喜歡白色的衣裳,你才跟著喜歡的吧?”

白衣少女澀聲說道:“你這是什麽意思?”語調已是不大自然,臉色也都變了。

紫衣少女冷冷說道:“陳二公子人稱白袍劍客,在他未來之前,我可好像沒聽你說過喜歡純白的顏色!”

白衣少女道:“你,你說什麽?你以為我是要討好那位陳公子?”

紫衣少女冷笑說道:“你自己明白。本來嘛,這位陳二公子是天下聞名的武學世家,父親是陳天宇,哥哥是陳光照,他本人又是文武全材,我的哥哥怎麽比得上他,也難怪有人見異思遷了!”

雲紫蘿心裏想道:“原來那位彈琴的少年是陳天宇的兒子,她們正在為這位陳公子呷醋。但恐怕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呢!”

原來陳天宇乃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和金逐流的父親金世遺同一輩分的。他有兩個兒子,長子陳光照早已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將近四十歲了。幼子陳光世是陳天宇晚年所生,今年才不過二十多歲。陳家住在太湖旁邊的木瀆鄉,和宋騰霄的宋家同屬蘇州府人氏,也同是武學世家,宋騰霄父親在生之時,宋騰霄曾經跟隨父親到過陳家的。是以雲紫蘿也曾聽過宋騰霄說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