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問道左相

王崎沒有動用身法,而是信步走著,似乎一點也不在意時間。他出門的時候還是下午,而走進城裏之後,“天央”就漸漸滑向地平線了。

淡金色的日光灑在京城之上,倒似真為這座城池蒙上了一層神聖的色彩。

由人族所在的莊園出發,順著鄉間小徑一路走,進入城門,就是毓族京城的中軸了。中央大道的彼端,皇城高高在上,若是傾覆,足以掩蓋下半個城池。但是,任何一個人看到了,都不會覺得皇城有傾覆的危險。它就應該千秋萬世,永遠高高在上。

但是,王崎的目標也不是毓族皇城。他在中央大道走了一段之後,就拐入另一條東西走向的大道上。

這條大道,就是毓族有名的“文昌大道”了。這條路之所以以“文昌”為名,便是因為科舉的考場“中天貢院”,就在文昌大道的中央地段。而中天貢院的南門正對面,就是百子聖廟。而它的北門正對面,則是皇城。

百子聖廟、中天貢院、皇城三棟建築,正排成一條直線,象征文人自從諸子門下而出,至貢院,進貢天家,以成全社稷與文道。

也正是因為如此,文昌大道周圍可謂是真正的寸土寸金。在這裏,尋常人家也渴望沾得文壇氣運,商家希望做得狀元宴的生意,高档的客棧每年做這一次生意就穩賺不賠,達官顯貴更是以這裏的宅子為榮。

是以,也就造就了文昌大道沿道各個坊市的異常繁榮。

此時,已經是快日落西山,央元好似就要沉落到文昌大道的西端。這長達二十多裏的大街上,依舊熙熙攘攘,擠滿了來應試的舉人。

王崎這才想起趙傳恩說的“科舉”一事。

也就是說,這滿大街的文人,都是前來科考的。

“原來如此,我說為什麽修士……不對,為什麽文人的密度一下子就變得這麽大。”王崎失笑。

其實,他不知道,這一次的科舉之所以如此鼎盛,就是因為毓族幼帝的事情。

幼帝雖然尚未親政,但平日談吐,隱有雄主風範,恐怕是文帝世家不可多得的“變法者”。而他喜好異端學說的事情,也天下聞名。一方面,赫學諸人都因為領袖宙弘光教出一代明君而榮耀,誓要開辟千古盛世;另一方面,其他百家學派諸人,也認定了幼帝喜好異端是一個機會,定要在這一朝這一代翻身。

而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幼帝親政前的最後一次科舉之中選出人才,供明年便要成年的幼帝選擇。

若這一次科舉選出的人才盡是赫學正統,那麽天子就算再如何喜歡異端,這親政之後的第一批親信,也只能是赫學學子。

若這一次科舉選出的人才凈是百家異端,那麽天子便可以堂堂正正改制,百家也有了真正“大勢”。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這一次科舉,當真是魚龍混雜。許多原本並不入仕的書院、門閥也紛紛派出自己的得意弟子,就要在這一場變局之中獲取機遇。

王崎並不知道自己曾經摻和過這一場“百年變局”。他倒是驚嘆於毓族士子的平均質量。

“這些家夥,文氣極為凝實,甚至與思維交互……”

人情練達,一念真誠,思維通透,文氣似織錦一般行布身周,僅僅是感知過去,就能覺察到文氣之上強烈的特質——“文章”。

字字璣珠,錦繡文章。

當然,真有這般境界的士子其實不多。但是浩浩文氣,煌煌正義,卻依舊能讓王崎感受到這個種族不同於人族的精神、文化。

而前來趕考的萬千士子之中,也有人注意到了王崎。

沒辦法不注意。在這個大家腦袋上都沒有毛發的星球,有頭發的人族確實很顯眼。

當然,絕大多數文人都只是將目光短暫的停留在王崎身上,然後就立刻轉移視線。偃人從天外來此,已近千年。這麽長的時間,大家也都知曉偃人的存在了。偃人雖然稀罕,有文位的偃人更是稀罕,但是卻沒有到非得大驚小怪的地步。

倒是有一個士子,在人群之中停下了腳步。

“剛才那個偃人。”一個身著黑色長衣的毓族士子轉過頭,對著身邊的人低聲說道。

“什麽?”他的夥伴沒有聽清,紛紛湊了過來。這些人身著黑金相間長衣,腰懸佩劍,貴氣逼人,身上文氣也都能透露出錦繡真意。

但這樣一群舉子,也是以那一個年輕人為首。

有一個佩戴金印,明顯是文帝世家支脈的年輕人走了過來。他雖然也是士子,但是卻異常年輕,比這幼帝還要年幼。只不過,他是支脈,與皇室只是遠親,所以更多些自由。與此同時,他也是讀書的神童。他問道:“子虛兄,你剛才怎麽了?”

“剛才擦肩而過的那個偃人,不簡單。”士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