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朱懷鏡難得在家吃頓晚飯,香妹特意做了幾個菜。兩人都回來得晚,飯菜端上桌,已快八點鐘了。飯桌上擺著當天的《梅次日報》,上面又有篇洪鑒捐款的報道《再尋洪鑒》。

……
依然是梅嶺路199號,依然是洪鑒,這位神秘的好心人給殘疾人基金會再次捐上十八點五萬元。記者找到銀行工作人員采訪,他們表示,捐款人一再要求他們不要透露有關情況。當記者問到辦理捐款手續的是否還是上次那位漂亮的小女孩時,銀行工作人員不置可否。漂亮的小女孩,你是誰?你在哪裏?你就是神秘的洪鑒嗎?
……

香妹問:“懷鏡,那錢就這麽處理,行嗎?”

朱懷鏡說:“我同你說過道理,只有這麽處理。別人也許有更好的處理辦法,但我想這是最好的辦法。”

香妹笑道:“別人根本就不會處理,往腰包裏一塞得了。”

“那也不見得,你別把幹部都說得那麽壞。前幾天《焦點訪談》還報道了一個好幹部,一位縣委書記,堅決不收賄賂,限令下面幹部把送給他的錢拿回去,三天之內不拿回去的,上交財政。結果,這位縣委書記上交了六十多萬元。”朱懷鏡說。

香妹說:“是嗎?我沒注意看。風氣也太壞了,就缺少這樣的好領導。”

朱懷鏡搖頭一笑,說:“不過,這位同志來得太剛了,只怕不好收場的。”

香妹又問:“哎,那位漂亮的小女孩是誰?”

朱懷鏡怕解釋了反添誤會,只說:“什麽漂亮的小女孩!就是地委辦的工作人員。寫文章的人,總要妙筆生花的。”

香妹忽然睜大了眼睛,說:“我說懷鏡,我們總是拿煙送人,是不是送了錢給別人也不一定啊。”

朱懷鏡也嚇了一跳,說:“天哪,我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一層?我說,把清出來的錢一筆一筆記上,注明是煙盒裏的,還是餅幹筒裏的。說不定有一天要對賬的。”

兩人邊吃邊說,還沒吃上幾口飯,門鈴響了。猜想一定是尹禹夫夫婦來了。門一開,果然是他們兩口子。琪琪的數學成績不行,尹禹夫堅持每天上門來給他補課。朱懷鏡兩口子覺得過意不去,說要補課,請琪琪的數學老師來就行了,我們按規矩付補課費。尹禹夫說還是他自己來吧。據說這尹禹夫還真是塊當校長的料,中學課程門門拿得下,在一中沒人不服。他夫人向潔也是個勤快人,說在家反正沒事,過來幫忙收拾一下家務也好。朱懷鏡和香妹都覺得這樣不太好,可人家硬是一片熱心,推也推不了,就只好由著他們了。所以尹禹夫兩口子每天都是八點左右來,也不用事先打電話。

也不需多寒暄,尹禹夫徑直去了琪琪房間,向潔就像個熟練的鐘點工,裏裏外外收拾起來。來了外人,兩人就不說那件事了。朱懷鏡埋頭吃著飯,問香妹:“找保姆的事,有著落了嗎?”

香妹說:“托人找了幾個,都不太理想。”

朱懷鏡說:“又不是選美,別那麽挑剔。”

香妹說:“你想得好,給你選美。保姆最不好選,比相親還難。”

向潔在一邊忙著,插話說:“我鄉下有個親戚,很靈泛,手腳也勤快。原先在人家那裏做過幾年,經驗也有。要不過幾天帶來看看?”

香妹望望朱懷鏡,再對向潔說:“太麻煩你了。”

向潔笑道:“這有什麽麻煩的?打個電話去叫她來就是了。”

香妹只好說:“那就看看吧。”

飯還沒吃完,繆明打了電話過來,請他馬上去一趟,有急事商量。朱懷鏡顧不上吃完飯,稀裏嘩啦喝了碗湯。也不叫司機,夾上包就往辦公室去。他先打開自己的辦公室,開了燈,卻不進去,仍舊拉上門,然後往繆明的辦公室走去。

繆明已經同陸天一、李龍標、向長善坐在那裏了。朱懷鏡忙點頭笑笑,說:“幾位久等了。沒個保姆硬是不行,不到八點多吃不了晚飯。”

繆明笑道:“你也別太艱苦了,保姆還是要請的。”

陸天一也笑著說:“是的,沒保姆不行。”

李龍標和向長善還沒來得及參加關於保姆問題的討論,繆明嚴肅起來了,說:“我們幾個緊急碰一下頭。吳飛案最近有新的突破,他供出了梅次卷煙廠廠長鄭維明。”

“鄭維明?”朱懷鏡聽著有些吃驚。在他的印象中,鄭維明是位很老實、很樸實的企業領導。上次他同袁之峰去煙廠現場辦公,同鄭維明初次見面。那天鄭維明穿了件皺巴巴的舊西裝,發了黃的白框眼鏡老是滑在鼻尖上,臉就像煙熏過的臘肉,五十多歲的人看上去像是老頭子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繆明繼續說道:“對,鄭維明。煙廠第二期技術改造的土建工程,是吳飛承建的,他向鄭維明行賄七十萬元。關於鄭維明,一向就有很多舉報。我估計,吳飛供出的只怕只是冰山一角。下面,請長善同志把情況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