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5頁)

楊沖將朱懷鏡送到病房,馬上就出來了。是個單間,劉蕓獨自躺在病床上。見了朱懷鏡,劉蕓眼睜得老大,半天說不出話。朱懷鏡摸摸她的額頭,說:“還發燒嗎?”

劉蕓搖搖頭,眼淚就出來了。朱懷鏡抓著她的手,拍著,說:“傻孩子,哭什麽呢?重感冒,就是人難受,很快就會好的。”

劉蕓使勁點頭,淚水還是止不住。朱懷鏡笑道:“幸虧我知道了,來看看你。只是發燒、頭痛,是嗎?咳嗎?”劉蕓只是淚眼汪汪地望著他,點頭,搖頭,沒吐半個字。他感覺劉蕓的手先是軟軟地放在他手裏,慢慢地就把他捏緊了。他早就隱隱察覺到這孩子的心思,卻總是故意裝糊塗。

“她很漂亮,是嗎?”劉蕓突然問道,聲音微微發沙。

朱懷鏡有些莫名其妙,說:“誰呀?”

劉蕓說:“那位戴眼鏡的女士。”

沒想到劉蕓也看見那報紙了,朱懷鏡就笑笑,搪塞道:“我以為你說誰哩,她是我的表妹,傻孩子,等你長大了,比她還漂亮。”

劉蕓把手捏得更緊了,閉上眼睛,淚水嘩嘩地往外淌。她喑啞著聲音,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只是感到您很親很親。我想親近您,有時……甚至想在您身邊……在您身邊……撒嬌。但我知道自己什麽也不是,我不是您的女兒,也不是您的妹妹,更不是您的……不是您的什麽人。我好傻的,是嗎?見您又讓別人去做那件事了,以為您……以為您不喜歡我了。”

朱懷鏡拍拍她的臉蛋兒,說:“誰說呢?怎麽不喜歡你呢?我是想啊,不能讓你知道事情的復雜性。你還小,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了不好,真的不好。你應該快快樂樂地生活,你應該多做些夢。”

劉蕓頭一次對他說了這麽多話,可是這些話,都是讓他心驚肉跳的。這孩子,終於把自己的心思說穿了。他卻仍只能裝作半懂不懂的,捏著她的手,沒事似的同她說笑。時間不能待得太久了,他伸出指頭理理她的頭發,說:“好孩子聽話,好好休息。感冒了,休息是最好的治療。要謹遵醫囑,按時吃藥,吃藥可不許嬌氣。”劉蕓點著頭,這才笑了。嘴卻微微撅著,嬌態可掬。

楊沖見朱懷鏡出來了,忙從車裏鉆出來,開了車門。一時兩人都不說話,氣氛有些不自在。朱懷鏡正尋思什麽,楊沖說話了:“朱書記真是關心人。大家都尊重您,自然是有道理的。”朱懷鏡很隨便的樣子,說:“小劉這孩子,很懂事。我在梅園住這麽久,都是她端茶倒水,還給我洗衣服、擦鞋,很乖的。”又玩笑似的嘆道:“我這人沒女兒福,要是生個女兒多好。”楊沖便笑了,說:“這也叫飽人不知餓人饑。您有兒子,就說女兒好,我是生的女兒,我老婆做夢都想著要兒子。”兩人如此說笑一會兒,就自然了。朱懷鏡便不說話了,懶懶地靠在車裏。想著劉蕓這孩子怪可憐的,剛才他真想親親她,卻又怕惹得她那份心思更重了。他感到胸口郁著團什麽東西,想重重地呼吸一會兒。可又怕楊沖看著奇怪,只好使勁把那團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往肚子裏憋。

星期一上午,朱懷鏡正在給邵運宏布置工作,秘書科的送了《梅次日報》來。朱懷鏡打開一看,見上面發了一條新聞《朱書記智破假尼姑》。朱懷鏡見了,大為光火。光看新聞標題,他就來氣。朱副書記的那個“副”字,大家平時在嘴上都省去了,可落在白紙上,卻是萬萬省不得的。天知道繆明會怎麽想?還有那“破”字用得不倫不類,改作“識”字也稍稍好些。破什麽假尼姑,仙姑他都不想去破!再說如果這種事都值得報道,別人會以為他朱懷鏡成天瞎混,事無可彰,就拿些花邊新聞作重要活動來張揚。這幾乎同陸天一玩的是同樣的套路了。他知道這報道說不定是周克林授意的,就請他過來,說:“克林同志,你同報社說說,明確一條紀律。今後凡是牽涉領導同志活動的報道,原則上都得由領導本人過目首肯,至少要報告一聲。不然,要出亂子的。”

周克林知道自己好心辦了壞事,卻又不好辯解。朱懷鏡也不點破,只是如此籠統地下了一道指示。周克林掩飾著臉上的難堪,連連點頭稱是。朱懷鏡這麽嚴肅地同周克林說話,邵運宏聽著不好意思,卻又沒法回避了。好在沒說幾句,周克林就點著頭出去了。這時,趙一普過來報告說:“朱書記,《荊都日報》的那個崔力又來梅次了,他說想拜訪一下您。”

“有什麽好拜訪的?他沒說有什麽事嗎?”朱懷鏡問。

趙一普見邵運宏坐在這裏,怕朱懷鏡沒空,就說:“那我就回掉他算了?他也沒說什麽事,只說想看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