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3/5頁)

管嬤嬤在她身後不吱聲兒,長嘆不已:國公爺還是這般不著調,非得讓老夫人生一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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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著調的國公爺衛詢在書房賞畫,背著手踅著步,等得片刻內管事苦哈哈地過來。

“如何?那凝脂瓊玉送去了沒有?”

內管事哭喪著臉:“回國公爺,送去了,管嬤嬤還賞了廚娘一小塊碎銀呢,可把她給樂壞了。”

衛詢悶笑不已,眼見內管事目光怪異,輕咳一聲,訓道:“茹素輕身,這一把年紀了瘦骨嶙峋,有損福態,有汙雙目,我這是好意。”

“是……”內管事愁眉苦臉地附和。看看自家老公爺,寬袍廣袖,碧玉簪發,長須飄飄,清雋灑逸,畫裏神仙也就這般了,怎就……怎就……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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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夫人飯後吃了一瓣甜瓜,這才消了心中郁氣,衛繁又賴在她身邊殷勤小意,勉強重露出點笑意,略想了想,吩咐管嬤嬤道:“前幾日侯爺在我跟前賣乖討好,說得了一幅《十八羅漢》圖,是前朝大家宋韜所畫,他是信佛之人,筆下羅漢極有靈氣。你叫侯爺送去保國寺,當是我給寺中的供奉,結個善緣,求個平安。”

管嬤嬤一愣:“這……國公爺那邊……”

國夫人道:“他是他,我是我,他嫌棄僧人,還不許我敬拜菩薩?他要是不服氣,也寫篇文章來罵我。”看看衛繁衛放兄妹,遷怒,“都是你們祖父,把僧人佛祖得罪了個遍,我去寺中進香拜佛都擡不起頭來,生怕讓人給轟了出去。”

衛詢雖不再跟和尚、道士歪纏,心中仍舊生厭,諷刺和尚:月光照地堂,禿驢頭光光。涼風過陋屋,信徒囊空空。清香獻悲佛,妻女沒死活……

禿……和尚看到臉都歪了。

管嬤嬤很猶豫,自家跟僧、道那是仇深似海啊,真把《十八羅漢》圖送去了保國寺,國公爺要是一個不高興,非得鬧出點什麽。

國夫人不為所動:“他要鬧,只管來問我話。”

管嬤嬤還想說什麽,國夫人已看向昏昏欲睡的衛斂,對於氏笑道:“小郎歲小睡不足,外頭冷,別等他睡熟再抱著他歸家,招風寒。”

於氏還存著看熱鬧的心思,擰頭吩咐乳娘先帶衛斂回去安睡。

國夫人量一眼許氏和於氏:“這是有事?”

許氏接過丫頭送上的香茗,奉與國夫人,道:“兒媳有一事不得主張,想問問婆母的意思。”

國夫人接過香茗擱置一邊,很想說一句:你哪是一事沒主張,你是事事都沒主張:“什麽事你不能做主,要來問我?”

許氏笑著緩聲道:“是阿絮的事,阿絮住謝家將小倆月,這都快年終了,也不見知會家裏去接,兒媳想問問婆母,是不是遣了人將阿絮接家來?總不好在謝家過年。”

衛繁幾人都沒有說話,靜等國夫人開口。

國夫人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胡言亂語,阿絮再是孤女也非沒有依靠,家人又沒死絕,我都沒還咽氣呢!我衛家女還能在謝家過年?”她嘆口氣,“也是我上了年紀,有些糊塗了,謝家遞了帖子來,說他們家園中一株早梅開了,邀你們姊妹二十日去賞梅。你們姊妹去後順道將阿絮捎帶回來,謝家不問就罷,要是過問,你們就說是我的意思:近年底了,好些貧寒之家缺衣少食的,家中打算臨街施粥,這是積德的好事,要交與你們姊妹一同操持,經經手理理事,省得你們長在閨閣,不知人間疾苦。”

國夫人身邊的大丫環阿秀托著一個紅漆盤,上面放著幾張素雅的請帖。衛繁拿了自己那一張,衛素和衛紫對視一眼,真是難得啊。

謝家很有些臭講究,又自恃書香門第,衛家這種洗了幾代都沒洗盡銅臭味的土鱉自然很是看不上。

況且衛家這一輩除了衛絮,再也挑不出一個好的來。

衛繁不通半點風雅,邀她來賞花吟詩,擠半天才擠出幾句狗屁不通的打油詩,滿腦子想著拿面衣裹了花瓣酥炸入菜;衛素,不過庶女,低眉垂首小家子氣,怯怯弱弱,話都說不響,只知跟屁蟲似得牢牢黏著衛繁;衛紫,隔了一房,親娘一介商女,唯好黃白俗物,盡揀了富貴的往頭上戴,性子又刁,實難招人喜歡。

因此,謝家雖與衛家是姻親,衛簡夫婦去世後,兩家來往卻並不頻繁。

衛繁姊妹三人收到請帖都有些稀奇。

衛紫用兩根手指捏起請帖,翻來覆去地看,謝家不喜邀她,她也不喜謝家,千百朝去一回,都被氣得夠嗆。

衛素臉上也沒什麽意趣,謝家水榭樓台一步一景,是比自家雅致精巧,謝家女一個一個飽讀詩書,秀雅非常,就是看她的目光令人難受,說得話看似處處照顧,又像處處憐憫,仿佛她是無依的小可憐。

衛繁皺了皺鼻子,嗅到請帖上縷縷暗香,裏頭好似夾著長春花花香,不覺得鼻中發癢,連打好幾個噴嚏,忙不叠地將帖子拿開,細細白白的手上立起了幾個小紅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