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別人三日不見如過三秋,樓淮祀、衛繁三日不見, 如隔三十秋, 二人頭挨著頭, 嘴裏咕咕嘰嘰少說也說有一車的話,只這些沒用,又啰嗦, 拉拉雜雜,東南西北, 只沒一句值得記在心中的。

俞子離實在待不下去, 暗自慶幸當初堅持獨居一宅, 日日與這對小夫妻相對,減身減壽。

“衛妹妹, 你在外帶了什麽土儀回來?”樓淮祀看著這一壇壇一罐罐的, 還有粗陋的草編蔑席、草籃、草簍, 雜七雜八有用沒用的一堆。

衛繁將寡兒村的事告訴了樓淮祀,道:“我本想出點銀錢, 可李姐姐與李姐夫都說不要,我便買了好些草編回來,聊表心意。”她蹙眉又羞澀, “草編之物價賤, 我一氣買了兩船……”她買得大方爽快,等船到棲州內城碼頭,忽得發現好似這些草繩、草籃的沒甚用處。

樓淮祀這才發現腳夫還在一挑一挑地送來草編物,他取下一頂草帽看了看, 粗糙得很,拿在手上端詳半天也不願往自己頭上擱。

衛繁也有草帽,金絲草篦得細如發絲,與銀線纏繞成股,編出的帽子細密光潔,流光一現,與這些草帽天差地別。

“要不,我們拿草席鋪在地上?”衛繁提議。

“不好,紮人。”樓淮祀搖頭,嫌棄道,“這些草席手藝太粗,上頭還有毛刺。”他們也有帶席子過來,象牙編的,玉石穿的,犯不著將就用這些草席。

“那好似,都沒甚用處。”衛繁垂頭踢了踢腳。草帽、草席用不上,草繩那就沒用處。

樓淮祀笑道:“不打緊,多買幾船也無妨。我們自己用不上,拿去與牛叔的一般手下用,他們在外頭走動,剛好拿來遮陽。”

“好極了,不然也只白廢在庫房中。”衛繁高興地一拍手。

綠萼等人見她們夫妻二人三言兩語就調派了兩船的草編物,都暗暗松了一口氣,衛繁拿銀錢問寡兒村買這些草編時,她們四人也沒想到物賤如此,滿滿當當裝了兩船回來。

綠萼嫌這二人說起話來沒完沒了,便道:“小娘子小郎君,都在外頭走得一身汗,好好沐浴一番再說話。”

樓淮祀與衛繁一想也是,雙雙進屋各自去洗漱。

棲州的內居大都是木地板,鋪著席子,對開門與窗,貪些風吹過屋的涼快。府衙的這間小花廳被綠蟻等人收拾得極為細致,花草、魚缸錯落有致,綠意盎然中平添一絲涼意。

樓淮祀散著一頭濕溚溚的長發,披了一件紗袍,屐著一雙木屐,踢踢嗒嗒地進來等衛繁,見矮幾上擺著從澤棲帶來的一只兩個拳頭大的小壇子,用泥封了口,八成是魚酢等物。直等得衛繁沐浴凈身出來,跪坐在幾前涼墊上,笑道:“不是魚酢,是蝦醬,用蝦子腌出的醬。”

綠萼叫外頭粗婦用小錘子敲掉泥封,取了一小碟出來,嘟嘴道:“這蝦醬又鹹又腥,實不知有什麽吃頭。”

樓淮祀看著碟中濃稠土褐色的蝦醬,鹹腥中還有些些鮮味:“這是佐菜還是佐酒?”

衛繁道:“我看澤棲農家拿來佐飯的。我買了一壇來,試看看別的吃法。”她在澤棲,去了寡兒村,又去了澤棲縣衙,嘗了好些農家菜。澤棲多水澤,魚、蝦、蟹、貝是不缺的,除卻剛從河中撈出的,還有各種酢、醬、鯗。農家吃法粗放,大都蒸了燉了就飯,一碟能就一碗飯。鹹、鮮、香外,腥氣兼齁口,她各樣都買了兩壇,想著如何賤物精做。

樓淮祀見她笑靨如花,跟著笑,趴在案上注視著她:“妹妹出去,倒還尋著不少好東西。”

衛繁如了意,也就她家樓哥哥覺得她買得這些酢醬是好物:“我還尋了另一樣好玩的。”

“是什麽?”樓淮祀極為捧場,衛繁說得神秘,他便湊過去好奇求知。

衛繁一揚秀眉,問道:“樓哥哥,你怕蟲子嗎?”

“不喜,怕也不至於。”樓淮祀可沒忘掉他被蟲蚊咬得滿身包的事。

衛繁笑起來,眉眼彎得好似新月,她貼在樓淮祀耳畔,道:“樓哥哥,我問村中小童買好一籠蟲子來。”

樓淮祀這回真心不解,問道:“鬥蟲?”

衛繁搖了搖頭:“才不是,與我阿兄拿來鬥蟲的蟲子大不相同。”衛家嘛,老祖宗就是喜愛玩蟲的,野墳堆裏都敢去抓蟲,衛放要不是跟俞子離鬥蟲,虧出二兩血,估摸著還在滿大街尋“常勝將軍”。只沒想到,衛放與俞子離一役後,灰心喪氣退出了鬥蟲大業,衛繁倒接過了玩蟲的家傳。

“怎個不同法。”樓淮祀這回是真起了興致,還琢磨著棲州鬥蟲用的不是促織。

衛繁神色間滿是愉悅,仿是無意得了異寶,又想藏掩一會,又想要與人炫耀 ,在那自樂了半晌,才叫綠俏去把蟲籠拿來。綠俏不多時就拎了一個圓圓的草籠回來,有提手,有草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