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篇 “一張口,我就能了解你” “SPEAK, THAT I MAY SEE THEE”

不論你繼承了多少財富,你的工作是否可靠,你的居住條件怎樣,你的外觀如何,也不論你的私人車道形狀和面積、你家起居室和前廊的擺設如何,你的飲料的甜度如何,你吃正餐的時間早晚,你郵購什麽商品,也不論你上的學校在什麽地方,你對它有多少敬畏,以及你讀什麽樣的書報——只要你一張口說話,你的社會地位就暴露無遺了。

“一個人的言談永遠是他的家庭背景和社會地位的告示牌。”約翰·布魯克斯針對現代美國人的生活,把本·瓊森①三個世紀以前的發現換了一個說法。本·瓊森說:“語言最能表現一個人。一張口,我就能了解你。”17世紀的道理在20世紀的今天顯得更具有真知灼見。因為今天恰恰存在一個盡管不為本·瓊森所知但數量龐大的中產階級,他們唯恐自己的語言冒犯了別人,因而對那些能巧妙地顯露等級地位的表達方法心醉神迷,像委婉語、雅語和偽臟話,如“Golly!”(老天哪)。但我們首先應該意識到,要準確地討論語言的等級意味是相當困難的。尤其談論別國而非自己的等級和傳統,就更容易出錯。英國人H.B.布魯克斯—貝克(H.B.Brooks-Baker),在他最近為理查德·巴克(Richard Buckle)的《重訪上層與非上層》(U and Non-U Revisited,1978年)一書撰寫的上層、下層用語之美國部分中,就錯誤地理解了美國的等級用語。掌握這門專業要花費數年時間,能在大西洋兩岸都保持精確的聽力也絕非易事,後一點已是共識。因此,布魯克斯—貝克所謂的“上層美國人回避的26種表達方式”便顯得錯誤百出。

例如,他告訴我們非上層人士才說“affair”(活動),而不說“party”(派對)。可任何階層的美國人都明白,這兩個詞完全不搭界,講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affair”是指商業性的飯局,比如沉悶的聚餐會和招待會。如果你打算玩個痛快,你不會去參加“affair”,而是去參加“party”,除非你是去進行“love affair”(偷情)。布魯克斯—貝克還告訴讀者說,貧民階層才把錢說成“folding stuff”(折紙)。不對,這是個已經老掉牙了的俚語。今天的人們常說的是“mazuma”和“green backs”(綠背)。貝克還認為,美國的貧民階層把上層穿的“tuxedo”(燕尾服)說成“tux”(禮服),他又錯了,上層人士會認為這兩個稱呼都是低層用語,他們說“dinner dress”(晚餐服)甚至“black tie”(黑領結),這是等級更高的人們的用語。即使是在把我們這位英雄從他的“燕尾服活動”(tuxedo affair,即black-tie party,黑領結派對)送回家的交通工具上,貝克也犯了錯誤。貝克堅持認為,貧民階層會把這種車說成“limo”,而上層人士說“limousine”②,他都錯了。事實上,貧民階層說“黑色閃光的大凱迪”(有時候則是“凱迪”),中產階級才說“limousine”,只有那些專為葬禮或酒吧聚會一類事務出租車子的人,才會背地裏說“limo”。那麽,上層階級的人們究竟如何稱呼這一交通工具呢?他們說“car”(車子),比如他們會說:“帕克,十一點左右我們要用車。”

布魯克斯—貝克的疏漏有效地提醒了人們,要正確解釋語言的等級暗示是要冒風險的。托克維爾的預言中出現的失誤,對於警告這種過分自信的態度,也派得上用場。托克維爾過高地估計了“民主”一詞具有的消除等級差別的威力,他臆測這種新型的政治組織方式能極有效地鏟除語言和文字風格中的社會等級差別。他舉目環顧19世紀中期的美國,發現滿耳是千篇一律的詞藻,於是構想出一條適可而止的等級界線:“在似乎本來就庸俗和看上去顯得有教養的語言表達之間,不應作什麽區分。”他總結說:“語言裏的混亂,一點不比社會中的混亂少。”然而,這片大陸上發生的變化已經證明,他對語言和民主社會的理解都出了差錯。事實是,正因為這是一個民主國家,等級差別比任何其他地方都更加生機勃勃。而語言,非但沒融合成一個無等級差別的共同體,反而出人意料地滋生出更多的社會等級符號。實際上,語言和社會都沒有什麽不可理喻的地方,這裏的每一個普通人對此都很清醒。他們會向從事調查的社會學家們指出,語言是判斷一個陌生人社會地位的最有效工具。有人發誓說:“一點錯不了。一個人剛一張嘴,你就明白他是怎麽回事了。”

貧民稱晚禮服為TUX,中產階級稱為TUXEDO,不過他們在上層階級眼裏都很沒档次。上層人士只簡單地說DINNER JACKET(晚餐服),或者,更高的階層會說BLACK TIE(黑領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