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道家最初底派別(第3/15頁)

法本從道出,所以至公無私。君子能抱持這一道以治天下便不致於喪失天下。《心術》下說:“是故聖人若天然,無私覆也;若地然,無私載也。私者,亂天下者也。凡物載名而來,聖人因而財之,而天下治;實不傷不亂於天下,而天下治。專於意,一於心,耳目端,知遠之證。能專乎?能一乎?能毋蔔筮而知兇吉乎?能止乎?能已乎?能毋問於人而自得之於己乎?故曰,思之。思之不得,鬼神教之。非鬼神之力也,其精氣之極也。”這一段與《莊子·庚桑楚》所出老子之言很相近,想是當時流傳底道家言。人能得道,一切都可行,知巧也可以舍棄。《白心篇》說:“孰能棄名與功而還與眾人同?孰能棄功與名而還反無成?”又說:“孰能去辨與巧而還與眾人同道?故曰思索精者明益衰;德行修者王道狹;臥名利者寫生危;知周於六合之內者,吾知生之有為阻也。”因為“道之大如大,其廣如地,其重如石,其輕如羽”,所以很容易得,容易用。在同篇裏說:“道者,一人用之,不聞有余,天下行之,不聞不足,此謂道矣。小取焉則小得福;大取焉則大得福;盡行之而天下服;殊無取焉,則民反其身不免於賊。”舍一切以求道,就不致於滿,不致於滅亡,而達到虛靜底地位。雖然,道是不可摸捉底,為政者既舍知巧,就不得不正名備法,所以說,“建當立有,以靖為宗,以時為寶,以政為儀,和則能久。” [注釋。《管子校正》(戴望)“建當立……以政為儀”校正說,“王雲‘當’當為常,‘有’當為首,皆字之誤也。建常立首為句,以靖為宗為句。首即道也。道字古讀若首,故與寶久為均。”卷十三,八頁。靖同靜,政同正。]建設當立在適當與有上頭,雖仍以靖為宗,而時與政卻是實在的施設。注說:“建事非時,雖盡善不成。時為事寶也。政者,所以節制其事,故為儀。”實際的政事是時間與手段底運用。運用得當,天下便治了。所以說,“非吾儀,雖利不為;非吾當,雖利不行;非吾道,雖利不取。上之隨天,其次隨人。人不倡不和,天不始不隨,故其言也不廢,其事也不隨。原始計實,本其所生;知其象而索其形;緣其理而知其情;索其端而知其名。故苞物眾者,莫大於天地;化物多者,莫多於日月;民之所急,莫急於水火。然而天不為一物枉其時;明君聖人亦不為一人枉其法。天行其所行,而萬物被其利;聖人亦行其所行,而百姓被其利;是故萬物均,既誇眾矣。是以聖人之治也,靜身以待之,物至而名自治之,正名自治之奇,身名廢。名正法備,則聖人無事。”這尚法正名底思想與慎到底主張相同。總之,棄嗜欲知巧.恬愉無為,正名備法,是稷下道家因倡齊物底論調,進而主張絕聖棄知,專任名法底結果。

丙 假托太公底陰謀派

法治思想發達,便要想到怎樣使人君能保守天下,和怎樣使人民不變亂底問題。能解決這問題才能為人謀國。因此從道家分出來底陰謀家便應運而起。當時稷下有些道家講用兵行政底方法都假托太公之言。太公望是齊底始祖,《史記·齊世家》說:“周西伯昌之脫羑裏,歸與呂尚陰謀修德以傾商政。其事多兵權與奇計,故後世之言兵及周之陰權皆宗太公為本謀。”想當時必有一種托為太公所造底兵書及陰謀書,《漢書·藝文志》道家書籍中有《太公》二百三十七篇,其中《謀》八十一篇,《言》七十一篇,《兵》八十五篇,注裏明說篇中有些是後世為“太公術”者所增加。梁阮孝緒《七錄》有《太公陰謀》六卷,《太公雜兵書》六卷,這恐怕是《太公書》中《謀》與《兵》底殘本。現在完本固然不存,即如殘本也不能見。現存底《陰符經》和《六韜》也是後人偽撰,不足憑為戰國時代底陰謀家言。《史記·蘇秦傳》說秦周遊列國,歸家後,閉居不出,讀《周書陰符》,期年,乃作《揣摩》。《揣摩》見於《鬼谷子》,《正統道藏》本列入第七、第八篇。《史記》載鬼谷子為蘇秦、張儀底師父,但劉向、班固所錄書中沒有《鬼谷子》,《隋志》始列《鬼谷子》三卷,或者是《漢志》縱橫家《蘇子》三十一篇底殘本。今本《鬼谷子》或者有一部分是戰國時代習太公術者底聖典,自《捭闔》至《符言》十二篇筆法略同,或者是講太公術底較古材料。《本經陰符》七篇乃附加底部分。陰謀家底主張可以從《鬼谷子·符言篇》得著大體的意思,或者那便是當時所傳《太公陰謀》底訣語。《符言》裏底脫誤處很多,注解也是望文生義,不容易讀得通。現在依《管子·雜篇·九守》可校對出其中底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