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秦漢底道家(第2/8頁)

由於尊生底理想,進而求生命在身體裏所托底根本。知養生底必然要知道怎樣保護生命底元素。《季春紀·盡數》說:“天生陰陽,寒暑燥濕,四時之化,萬物之變,莫不為利,莫不為害。聖人察陰陽之宜,辨萬物之利以便生,故精神安乎形,而年壽得長焉。長也者,非短而續之也,畢其數也。畢數之務,在乎去害。何謂去害?大甘、大酸、大苦、大辛、大威,五者充形,則生害矣。大喜、大怒、大憂、大恐、大哀,五者接神,則生害矣。大寒、大熱、大燥、大濕、大風、大霖、大霧,七者動精,則生害矣。故凡養生,莫若知本。知本則疾無由至矣。”中國古代所推想底生命元素是形、神、精。形是肉體,神是情感,精是環境。生命底維持在乎精氣與形氣底流動,故說“形不動則精不流,精不流則氣郁”。《侍君覽·達郁》也說:“病之留,惡之生也,精氣郁也。”氣是合形神精而成底生命體。古人常以氣息為生命,《莊子·秋水》以氣為從陰陽受得。分開可以說形氣、神氣、精氣。人受陰陽底氣才能生存,故《管子·樞言》說:“有氣則生,無氣則死。”《季春紀·先已》說:“精氣日新,邪氣盡去,及其天年,此之謂真人。”當時底儒家好像不講氣,而講神、命、心或性。《荀子·天論》說:“形具而神生,好惡喜怒哀樂藏焉。”在《荀子·正名》裏底心與神同意。心有兩個意義:一是官感底主宰,一是情感底元首,也稱為神。從心生出性情,如《正名》說:“生之所以然者謂之性。生之和所生,情合感應,不事而自然,謂之性。性之好惡喜怒哀樂,謂之情。”此“生之所以然’便是《中庸》底“天命”。在《荀子·修身》雖有“扁善之度,以治氣養生,則後彭祖”底文句,但這是用道家底辭和思想,不能看為純儒家的話。儒家所重底是養心,存心養性,或治心底方法,與養生底思想沒有什麽因緣。

養生底方法,總一句話說,便是避免情底激動和氣底受害。由此一變而為調和身心,使生活安適底全生長壽思想。《仲夏紀·適音》說:“樂之務在於和心。和心在於行適。夫樂有適,心亦有適。人之情欲壽而惡夭,欲安而惡危,欲榮而惡辱,欲逸而惡勞。四欲得,四惡除,則心適矣。四欲之得也,在於勝理。勝理以治身,則生全,生全則壽長矣。”田駢與莊子底齊物論到這時變為不害自然的身心,生命延長到得著知能如天地底理想。《仲春紀·情欲》說:“古人得道者,生以長壽,聲色滋味,能久樂之”,人能體道、無欲,像天一樣,故能長壽,壽長然後可以久樂。《季春紀·論人》說:“適耳目,節嗜欲,釋智謀,去巧故,而遊意乎無窮之次,事心乎自然之塗。若此,則無以害其天矣。無以害其天則知精。知精則知神。知神之謂得一。凡被萬物,得一後成。故知一,則應物變化,闊大淵深,不可測也;德行昭美,比於日月,不可息也;豪土時之,遠方來賓,不可塞也;意氣宣通,無所束縛,不可收也。故知知一則復歸於樸:嗜欲易足,取養節薄,不可得也;離世自樂,中情潔白,不可量也;威不能懼,嚴不能恐,不可服也。故知知一則可動作當務,與時周旋,不可極也;舉錯以數,取與遵理,不可惑也;言無遺者,集肌膚, [注釋:此句有脫字。]不可革也;讒人困窮,賢者遂興,不可匿也。故知知一則若天地然,則何事之不勝,何物之不應?”能夠得一,就可以應任一切,什麽欲、什麽病都不能侵害,壽命自然也可以長久得像天地一樣。從長壽思想生出彭祖、喬松底故事, [注釋:見《荀子·修身》、《呂覽·執一》、《秦策》。]進而為不死藥底尋求,唱不死之道底結果便助長了神仙底思想。 [注釋:見《韓非·說林》、《外儲說》,《楚策》。]

乙 《淮南子》及陰陽五行說

淮南子劉安是漢高祖底孫,父為淮南厲王劉長。文帝封安於淮南,使襲文爵。安好讀書、鼓琴,不喜田獵,得百姓愛戴;又廣延賓客,招致方術之士數千人。其中以蘇飛、李尚、左吳、田由、雷被、毛被、伍被、晉昌八人為最著。這八人又稱八公,今安徽壽縣底八公山,《水經注·肥水》說山上有劉安廟,廟中有安及八士底像,廟前有碑,為齊永明十年所建。八公之外,還有大山、小山之徒。劉安與諸人講論道德,總統仁義,而著《鴻烈解》。書底主旨近於老子底淡泊無為,蹈虛守靜。號為“鴻烈”,鴻是大,烈是明底意思,劉向校定,名之為《淮南》。《漢書》說淮南王有《內書》二十一篇,外書三十三篇,《中書》八卷。《外書》與《中書》已亡,今存《內書》二十一篇。這書與《莊子》有密切關系,今本《莊子》底纂集或者也是成於劉安賓客底手。《淮南》卷末底《要略》把全書各篇底大意總括起來說明其內容。現在把各篇底要旨抄錄在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