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桓溫對前燕的北伐(第3/6頁)

此後十余年內,由於東晉上層人事更替,戴施的上級屢次更叠,但其以石門作為軍事據點的格局一直未變。戴施曾進駐洛陽。永和十年(354年)正月,“冉閔降將周成舉兵反,自宛陵襲洛陽。辛酉,河南太守戴施奔鮪渚”[13]。據《水經注》,鮪渚在洛水與黃河的交匯處附近。[14]這也說明晉軍在河南地區的駐防體系都依托河道。

永和十二年(356年)二月,桓溫加“征討大都督、督司冀二州諸軍事,委以專征之任”[15]。獲得了指揮河南戰場之權。此時,叛亂武裝姚襄再次進至洛陽,與前度叛亂的周成武裝聯合。桓溫遂親自從襄陽方向進軍洛陽,同時部署其他部隊進行協調:

遣督護高武據魯陽,輔國將軍戴施屯河上,勒舟師以逼許洛,以譙梁水道既通,請徐豫兵乘淮泗入河。[16]

高武應是桓溫的荊州舊部,他所據的魯陽到洛陽並無水路可通。所以這裏負責從汴水入黃河航道的還是戴施所部。戴施時任河南太守,屬於司州,只有桓溫加了都督司州軍事之後,才能夠指揮他。對於徐州荀羨、豫州謝尚,桓溫尚無指揮之權,所以只能“請”其兵參與會戰。當然,出於東晉內部政爭,荀羨、謝尚不會主動參與桓溫的攻勢,但可以通過汴水向桓溫軍隊提供軍糧。這也是桓溫重視汴水航道的最主要原因。這場戰役晉軍擊敗姚襄武裝,再次光復洛陽,並俘獲叛將周成。桓溫的這次勝利和他能通過汴水獲得徐州的後勤補給有重要關系。

荀羨溝通泗水、濟水和黃河

原來不太重要的泗水上遊—黃河段航道,此時開始具有戰略意義。因為南軍北伐需要使艦隊盡快進入黃河,再利用黃河進行東西向機動,並防範北方軍隊渡河,這種情況下,泗水航道要比汴水便捷。同在永和十二年(356年)春,慕容氏的前燕軍隊開始渡過黃河向兗州方向擴張,進抵魯郡之卞縣(今曲阜市東)。燕軍從這裏可以威脅彭城方向以至淮河防線。晉徐州刺史、監徐兗二州諸軍事荀羨對這支燕軍進行了防堵,《晉書·荀羨傳》:

慕容蘭以數萬眾屯汴城,甚為邊害。羨自光水引汶通渠,至於東阿以征之,臨陣斬蘭。[17]

《資治通鑒》胡三省注認為“汴城”應為“卞城”,在魯國卞縣,當是。但卞城在東阿的東南方,大概在晉軍推進途中,卞城燕軍開始向黃河邊的東阿撤退。荀羨晉軍溯泗水北上追擊,行至高平時只能人工開掘河道溝通泗水和濟水。光水(洸水)恰好是來自西北方的一條支流,在高平一帶注入泗水。[18]從洸水上遊向北開掘,便可以連接到汶水,而汶水又是注入濟水的。所以,經過對洸水的改造,荀羨的艦隊便可以從泗水經洸水、汶水而駛入濟水,將東阿燕軍逐到黃河北岸。

如前所述,在東阿段濟水與黃河相距不遠,中間有四瀆口相通。而荀羨本傳未載其進入黃河,可能當時四瀆口已經淤塞。但南方艦船進入東阿段濟水之後,再疏通四瀆口,進入黃河已是非常便捷了。所以三年之後,晉軍水師已經能從泗水駛入黃河:升平三年(359年),燕軍再度威脅河南,《晉書·穆帝紀》:“冬十月,慕容儁寇東阿,遣西中郎將謝萬次下蔡,北中郎將郗曇次高平以擊之,王師敗績。”《晉書》的穆帝紀和荀羨本傳都未載晉軍水師動向,但《宋書》的《五行志》《天文志》卻都有明確記載:

晉穆帝升平三年……十月,北中郎將郗曇帥萬余人出高平,經略河、兗;又遣將軍諸葛悠以舟軍入河,敗績。[19]

《宋書》卷二十四《天文志二》作諸葛攸,《晉書》卷十三《天文志下》從之。諸葛攸從兗州北上入黃河,必然是從泗水—濟水航道而上,這說明到359年溝通黃—濟的四瀆口已經再度開通。當然,這次戰役晉軍失敗,河濟地區被前燕占據。到十余年之後,桓溫伐燕時重新借助這條航道。這條由洸水、汶水改造成的南北航道此後便取代了東西向的荷水,成為溝通泗水與濟水的新通道。

第三節 桓溫伐前燕

356年晉軍的北伐成果是暫時的。此時北方的前秦和前燕政權都開始擴張,數年時間內,東晉勢力被再次壓回淮河一線。而隨著桓溫在荊州坐大,也希望建立北伐功業,以便壓倒東晉內部的競爭者。到369年,桓溫發動了對前燕的北伐。

桓溫的部署及其以往的教訓

在桓溫北伐之時,北方的前秦定都長安,核心區為關中;前燕建都鄴城,核心區為河北。前燕已基本控制河南和青州(山東半島)地區,西南方甚至占領了魯陽,威脅南陽地區。東晉則依托淮河,在北岸僅保留彭城等少數據點。

桓溫對進攻前燕的部署是:自己率晉軍主力從彭城北上,驅逐兗州方向的燕軍,從此前荀羨、諸葛攸開通的泗水—濟水航道進入黃河,並渡河攻擊燕都鄴城;豫州刺史袁真帶領西路晉軍從壽春(壽陽)北上,解決河南地區的燕軍,占領滎陽後疏通石門水口,恢復汴水流量,為進入黃河的桓溫主力提供第二條補給通道。[20]從這個部署可以看出,當時汴水上遊的石門水口已經被阻塞。此時距離356年戴施從汴水進攻洛陽僅十三年,自然淤積未必這樣快,所以很可能是燕軍進占河南之後,為了防範晉軍北伐而有意阻塞了石門水口。如果沒有從石門流入的黃河水,僅憑在河南段的有限流域面積,汴水是無法保證通航水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