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漢 王(第4/10頁)

貝子尹撇撇嘴,突然道:“到雲琴兒獻技了。”說話間,走到了船頭。雷公子也跟隨到了船頭,神色期盼中帶分緊張。

就算孟賢都忍不住起身踱到船頭,想看看讓船上這幾位富家公子看中的究竟是何等絕色。可見到雷公子等人的緊張神色,孟賢心中奇怪,暗想花國論後,也不過是個噱頭,就算無法選中,也無關大局,可這幾人為何這麽緊張,難道僅僅是因為面子的緣故?

榮公子和江南飛互望一眼,對秋長風和葉歡拱手道:“兩位仁兄難道不想看看雲琴兒嗎?她彈一曲,真所謂此曲只應天上有……”

秋長風只是搖搖頭道:“我是不通音律的。”葉歡一手摟著歌姬,另一只手早把酒兒遞到身邊那歌姬的嘴旁。他舉止溫柔中帶著放浪,那歌姬含羞將酒吞下半杯,嬌笑道:“葉公子,到你了。”

葉歡哈哈一笑,竟將剩下的半杯殘酒一飲而盡道:“芳菲不盡紅顏老,莫如憐取眼前人。看或不看,結果有什麽兩樣呢?”

榮公子臉色數變,未等再說,就聽到了一聲琴響。

琴聲一響,秦淮河上的喧囂旖旎倏然不見。

原來雲琴兒已然登場,輕舒玉腕,在這燈火如星的河面上,奏起了天籟之音……

盛夏季節,秦淮河上雖清涼,但多少有分暑熱。琴聲漫起,卻帶了分深秋的蕭瑟和惆悵。

那惆悵滿懷,蕭瑟入骨,聞音之人,就算是雷公子、貝子尹,臉上都帶分落寞。繁華之後,自然落寞,繁華紅塵、縱酒狂歡本不也是另外一種落寞?

那種夜深人靜無眠的酒醒,那種漫漫長夜咀嚼的寂寞……

縱使千古風流,縱是走馬章台,但黃粱夢枕,莊生迷蝶,酒醒時,不過是楊柳岸、曉風殘月。

琴聲錯落,就算是秋長風眼中,也是帶分蕭索的意味。葉歡雖左擁右抱,可目光不時地望向秋長風,帶著些許的意味深長。

就在眾人沉浸在寂寞之中,琴聲陡轉,變得慷慨激昂,肅殺肅然,又將眾人帶入劍閣縱馬,夜雨洗兵之境。

鐵馬金戈,風雨如兵。

那旖旎的秦淮河上,竟然被一曲感染,有了西風殘冷,漢家陵闕的壯懷激烈。這截然相反的意境,一曲連接,渾然天成,早讓人如癡如醉,如歌如泣。

眾人心隨琴韻流轉,時而蕭瑟、時而激昂,忽進寒冬飄雪,又入暖春飛絮。眾人聞之,但覺心中愁腸百結,多情多感,不幹風月。

一曲終了,秦淮河上出奇的沒有喝彩掌聲,眾人竟還沉浸在曲聲曼妙之中,半晌後,才有如潮的掌聲喝彩聲四起。

秋長風輕輕嘆口氣,喃喃道:“一曲分四季,妙音天難聞。只是……”他話說一半,突然停止。

葉歡像是不經意地問道:“只是什麽呢?”

秋長風搖頭道:“沒什麽。”

葉歡一笑,居然不再追問。

秋長風也是笑笑,竟然也不再說,可他心中卻多少有些奇怪,這大船之上,他對江南飛雖是客氣,但最感覺有意思的卻是眼前的這個葉歡,他始終覺得這個葉歡有些不對勁。

秋長風的感覺很敏銳,他認為有問題的地方,遲早會追出問題所在。他這種敏銳的感覺,卻是建立在極為縝密的推斷和經驗上。

他能片刻看出死者的死因,他也能一眼看明白對手的心思來歷,所有的判斷,在於他豐富的經驗和淵博的頭腦。

沒有誰知道他如何能做到這點,就算紀綱也不知道。可秋長風自己卻知道,他用了足足七年,才學會了一整套觀人的法則,他下的苦功,到如今終於有了收獲。

這套測人法則聽說是傳自北宋仁宗年間的名捕葉知秋,經數百年的積累,才由一個天縱奇才的高人發揚光大,整理出一百三十五條法則,二千零二十四句口訣。

口訣叫做乾坤索。

這口訣一直很神秘地存在,直到大明初年才被人發現。

而這兩千多句口訣,不但早被秋長風牢牢記在腦海,而且運用得爐火純青。

他上船後,本是對船上眾人一無所知,他就是憑借苦練多年的觀測之法,輕易地讓幾家望族的矜誇公子低首。

可他始終琢磨不透葉歡的底細。

他絕不信葉歡是長白人士,也不信葉歡是做生意的。他方才故意欲言又止,若是尋常人,早就追問,可葉歡竟能忍住不問,可見是個自有主張之人。

秋長風一連數次試探,只測出葉歡這人善於掩飾內心的情緒、孤傲,又很是老辣。這種性格,本和葉歡的年齡格格不入,葉歡能年少老成,對花國論後遠沒有榮公子等人上心,這說明他本意很可能不是在花國論後,那他來這裏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