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侃:末代醇儒,才與天高(第3/7頁)

胡適一生著述頗豐,洋洋數千萬言,學界中人十分佩服。但是他也有一個缺點,就是許多具代表性的著作都沒有寫完。《中國哲學史大綱》、《白話文學史》等都只有上半部,沒有下半部。原因之一是太忙,二是興趣太多太雜。黃侃等舊派中人常以此詬病笑他,有人還呼他為“上卷博士”。

對於胡適文學革命的主張,黃侃更是不遺余力地加以反對,一有機會便提出來大罵。據曾在北大讀書的羅家倫回憶,黃侃有一次在課堂上大聲地說:“胡適之說做白話文痛快,世界上哪裏有痛快的事,金聖嘆說過世界上最痛的事,莫過於砍頭,世界上最快的事,莫過於飲酒。胡適之如果要痛快,可以去喝了酒再仰起頸子來給人砍掉。”

平心而論,黃侃站在舊派立場上反對胡適等人的新文化主張,實在是逆潮流而動,不太光彩。加之黃出言不可謂不惡毒,著實有損其國學大師的形象。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黃的這般舉動倒也頗能體現他真性情、無城府的一面,也算是一名“另類君子”吧。20多年後,1946年清華大學校慶時,校方特邀胡適講話。談到他與清華大學的關系,有一年,清華請他當校長,他回了個電報,說:“幹不了,謝謝!”他解釋說:“我提倡白話文,有人反對,理由之一是打電報費錢。諸位看,用白話,五個字不也成了嗎?”在場的同學們都笑了。可是此時,黃侃已經死去11年了,再也不會出來和胡適唱對台戲了。

“今天天氣黃不到”

黃侃脾氣古怪,行事怪異,經常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讓旁人感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黃侃同居正是湖北老鄉,且曾在辛亥革命時期並肩戰鬥,關系極“鐵”,堪稱至交。有一天,黃侃偶爾去拜訪已經高升為國民政府司法院院長的居正。居正每到下班之後,總是避不見客,由門房擋駕,在家中剪樹蒔花,自得其樂。

門房見黃侃的外表和衣著有點兒土頭土腦,不太像有身份的貴客,照例回以“院長不在家”。可黃侃卻是旁若無人,長驅直入。門房慌了,趕緊跑上去緊拉黃的衣袖,一邊吆喝道:“你是什麽人?出去!”

黃侃性烈如火,受不得一點兒委屈,當下大怒,一邊罵“你是什麽東西,你管不著!”一邊掙脫繼續往裏走,不料用力過猛,衣袖拉破了個大口子。這下驚動了裏面的居正。

他三腳兩步跑了出來,一看是黃侃,自知不好收場,連聲叫道:“季剛!不要理他!”又回過頭來斥責門房說:“我早就關照過你,這位黃先生來的時候,立即通報,你怎麽忘了!”

門房也還機靈,趕忙回道:“怪我多吃了兩杯酒,糊裏糊塗的。”

居正大笑,牽著黃侃的手說:“快進去坐,有兩瓶茅台,請你嘗嘗。”黃侃嗜酒如命,這一來怒氣全消。

黃侃的這種怪脾氣在其晚年執教南京中央大學時更是顯現得淋漓盡致。黃侃剛受聘於中央大學時,與校方有“三不來”之約,即“下雨不來”,“降雪不來”,“刮風不來”。人稱“三不來教授”。因此,學生每逢下雨下雪的天氣就以今日天氣不好,不知黃侃到不到校上課作為談笑之資。有學生還戲言:“今天天氣黃不到。”

有一次,上課鈴響了,學生坐滿了教室,等待老師上課。但黃侃卻安坐在教員休息室,沒有絲毫起身往教室走的意思。學生等了一會兒,見老師未到,趕緊報告了教務處。教務處職員知道黃侃名士脾氣發作了,馬上跑去請他上課,說:“上課時間到了,該上課了。”

誰知黃侃兩眼望天,冷冷地說:“時間到了哦,錢還沒有到呢。”

原來,學校沒有及時發放薪水,黃侃表示不滿。教務處趕快代他領了薪水,他才去教室上課。看來,身為民國文人的黃侃,還真有些如今大力宣傳的“維權意識”呢!

黃侃曾在中央大學開設“文學研究法”課程,用《文心雕龍》作課本。他平時只管講課,一向不給學生布置作業。臨到期末考試,他又不肯看考試卷子,也不打分數。此做法在教務處那兒可過不了關,於是教務處一再催促。最後,黃侃被逼急了,就給教務處寫了一張紙條,上書“每人八十分”五個大字。他的意思是學生總想得甲等,給九十分嫌多,七十分又非甲等。八十分正合適。教務處也無可奈何,就不再提起這事了。

還有一則趣聞頗能體現黃侃不拘小節的秉性。中央大學為嚴肅校紀,規定師生進出校門一律要佩戴校徽。黃侃忙於自己的學問和教學,對這些細枝末節常常不太注意。有一天,他到校上課,新來的門衛不認識他,見他沒有佩戴校徽,就拒絕讓他進校門。